他們不同！我們復(fù)國花了多少年，我晉國百姓——”

    商牟嗤笑：“晉國百姓？！那要按著你當(dāng)年大晉的算法，以晉國被一分為三，趙國人不都也是你晉國百姓，魏國人不也是你晉國百姓！百姓會在乎你復(fù)國不復(fù)國？他們只會在乎富國！”

    舒：“你！可魯國被滅，戰(zhàn)火燒及，魯國百姓流離失所難道不是真的？”

    商牟：“是真的?？梢荒甓嗟膽?zhàn)爭之后，魯國百姓能像齊人一般，普通人家能五谷豐登，士子學(xué)子可登堂入室，你覺得有幾個魯人還會咬牙切齒的恨齊人？”

    舒：“你的意思就是說，你楚國富強(qiáng)，你楚國有的是稻谷土地，你要滅我晉國，我晉國百姓還舉手歡迎么！”

    商牟：“這不是舉手歡迎與否的問題。你就算算近二十年，宋滅陳，齊滅魯，趙滅中山，魏滅鄭國，楚又滅了蔡國、吳國和巴蜀。就連你晉國，都滅了幾百年前就游蕩在黃河南岸的陸渾戎。二十年內(nèi)，七八個存在數(shù)百年的國，就這么消失了，楚國現(xiàn)在還有蔡城呢，那兒的人不照樣生活的好好的。如今大魚吃小魚的局勢不能改，你晉國難不成還以為就你們?nèi)缃竦膰?，還能一統(tǒng)天下不成？”

    舒急道：“晉國沒有想過要一統(tǒng)天下，我們只想——自保罷了！”

    商牟翹著腳笑起來：“自保？等一群大魚周圍只剩你一條小魚，你只能會被各方撕咬，最后連個全尸都剩不下。你想想，假設(shè)秦國被趙國滅了，魏國要打你，楚國也打你，趙國也想摻和一腳，那晉國境內(nèi)的百姓才是苦不堪言了。”

    舒冷笑：“你這就是歪理，所以如果為了晉國百姓，晉王就該跟你楚國投誠？直接說‘哎喲求您把我晉國滅了吧’?！?/br>
    商牟臉色嚴(yán)肅了幾分：“晉國自然不肯這么說。但晉國不肯這樣的原因，是因為所謂淳氏的留存，是不愿意放棄王位，是晉國貴族們不愿意讓自己成了下等人，所以拼命驅(qū)使無知的百姓走上戰(zhàn)場?！?/br>
    舒：“呵？楚國會把晉人當(dāng)做自己的國民？若國君無能，又怎么保護(hù)自己的百姓！”

    商牟：“要是別的國家滅了晉國，屠城殺戮，把晉人比作下等人還有可能，那是你們中原人最愛玩這套三六九等。可我楚國從立國之初，就是無數(shù)部落小族合并而來，楚國境內(nèi)至今還有數(shù)十種方言。再加上楚國向來地大物博，就你們晉國的人口，我們還能養(yǎng)不活？當(dāng)時攻打晉國屠城是為了戰(zhàn)略，若真的滅了晉國，那每一個晉人都是賦稅徭役征兵的人口，為什么要去特意苛待？苛待難道不會讓晉人更容易聯(lián)合起來反抗么？”

    舒：“可、可……”

    商牟也算是與荀君學(xué)過幾年，荀君就是個不太有國家觀念，而放眼天下的人，他自己又從來不把自己當(dāng)貴族，自然接受了這樣的想法。

    商牟又道：“更何況，楚國吞并大國早就很有經(jīng)驗，荀君在世時就一直在阻止屠城，甚至開始吸納周邊各小國的流民，鼓勵開墾。我們屠殺晉人干什么？頂多是說讓晉人搬到楚境來住罷了。”

    舒：“你那都是你自己幻想的，若是楚王，他會這么做？”

    商牟：“他會不會這么做我不知道，可是晉楚此次結(jié)盟，要一起攻打成周，而且魏國現(xiàn)在正要突襲晉國境內(nèi)，我楚也會派兵襄助。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完全不把晉國當(dāng)敵人了。”

    舒還要再開口，商牟擺了擺手：“行了吧，你維護(hù)晉國的很，為防止吵架，咱倆以后少說這方面的事兒。我愿意重用你，楚國愿意給你一席之地，甚至連楚軍的將領(lǐng)們都以那么和善平等的態(tài)度對你，你卻對楚國抱有這樣大的敵意。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給你！這是你兄長給你的牘板！我沒看。“

    商牟說著，將一只布袋扔過來，布袋里裝著一張打磨過邊角的牘板。

    上頭字跡很清晰，卻也看得出來又改字時候刮掉的痕跡。

    舒不想跟商牟再說話了，她雖然自知自己是淳氏，但對于商牟來說她只是個落難的小貴族，他對她的態(tài)度也已經(jīng)夠縱容重用了。

    她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他，偷偷把牘板拿出來。

    字細(xì)細(xì)的，話是閑言碎語。

    但那老婆子似的擔(dān)心的口吻，確實是狐逑。

    先說了上陽被滅的事情，說是晉國幾乎不費多少兵力，奪下了上陽。他怕是知道她很關(guān)心那個“小晉王”，便說了很多關(guān)于小晉王奪城的事情，說那小晉王如何在列國之中聲名鵲起了幾分。

    他又問她宋國這邊的戰(zhàn)況，問她缺不缺衣裳，如今他在楚軍中又升了官，管控的后備更多了，手頭有好多特別新的好布料，如果她想穿新衣，他可以找裁縫做了給她寄過去。

    他還說小晉王已經(jīng)和楚國會盟，而且聽說狐氏家督現(xiàn)在就在小晉王身邊做事，他正打算找機(jī)會能與狐氏家督聯(lián)系上。他沒敢說的太詳細(xì)，但狐逑肯聯(lián)絡(luò)，說明就是狐氏中和他很親近的人，說是聯(lián)絡(luò)家督，其實就是想把她的消息，告知給小晉王罷！

    他又轉(zhuǎn)開話題，說軍中生活也是需要錢的，如果有需要就跟他說，不要伸手問那個商牟借錢。他還寫了一行銀錢的數(shù)量，說著舒就摸到了那布袋里摸到了好幾個蟻鼻錢，還有一塊大拇指甲蓋大的金郢爰。

    看來他還怕送信的人偷拿了里頭的錢啊。

    有些話看的她心驚rou跳，有些又讓她忍不住埋怨他瑣碎。

    一張牘板是軍中通信的上限，他已經(jīng)把字寫的夠小了，但仍然是不夠。

    他只得寫了似乎覺得最最要緊的事情。

    “你出生的時候，辦的規(guī)模很大，我雖只比你大一兩歲，但也知道你的生日。那算來你也十八了，我提早把這封牘板寄出去，不知道能不能趕到你生日的那天。不過如今軍中捎?xùn)|西很麻煩，我怕是沒法給你寄東西過去，只能寄些廢話給你。”

    “身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十八歲生辰，希望你能好好的，收到這封牘板的時候，一定要吃飽飯別淋雨。之前我就說過，一定要讓你早日回家，現(xiàn)在依然沒變。早點回來吧，舍予?！?/br>
    這封信，也……太平實了。

    像一封家書。

    她從來沒有遠(yuǎn)離過家，從不知道家書是什么樣的。

    但若她出生在普通人家入軍為官，怕就是會有這樣的家書來往罷，說一說家中的大事，問一問銀錢與衣服還夠不夠。

    但她也沒想到，快到了自己的生日。

    舒一下子翻身坐起來：“今天是？”

    商牟：“七月十四?！?/br>
    舒一驚?？磥硭娴氖瞧托诺娜兆樱〗裉炀谷贿€真的是她的生日！

    她臉上神情有些柔和了，忍不住低頭又看了看牘板。

    商牟忽然笑道：“今天是你生日罷。十八了，不容易啊。沒什么別的禮物，讓你躺在老子的位置上好好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