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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役中,三響一令,即為向中心岸口靠攏作戰(zhàn)。 另有傳令兵策馬而去,往前去尋找五百主或千將這樣的中級軍官,詳細(xì)告知指令。 芮城道路的泥濘狹窄超乎了富頡的想象,富頡倒也有隨機應(yīng)變的能力,他果斷的令士兵棄車以步卒前進(jìn)。 他騎馬領(lǐng)兵往前時,也忍不住在想……而舫船艨艟尚且可往上游去,太白船和民船,一艘上不過十人左右,若無大船牽引,很難往上游走。再加上前些日子這一代有雨,水勢湍急,他們就算逃,怕是也會逃得像一團散沙—— 這小晉王登位,果真是年輕,戰(zhàn)不過就跑,倒也像是多年前傳聞里那樣謙和善良好脾氣的樣子。 若是淳任余在,芮城怕是會拼死抵擋罷—— ……不對。 之前商君就說過,萬不能用舊日的傳言來考量這位小晉王。白矢的能耐不少楚軍見識過了,這小晉王能斗得過白矢,可不是靠什么太子身份,而是腦子。 商君說,如果實在對這位小晉王陌生,那就用淳任余舊日打仗的思路來想,寧肯高看也不能低瞧。有其父必有其子,必定有什么思路上的一致。富頡出兵之前就想過,若是淳任余該會如何抵擋,他沒有小覷芮城,而是拿出對付淳任余的那份小心來攻城。 但小晉王畢竟不是淳任余…… 不比淳任余的自信與老練,越是年紀(jì)小沒經(jīng)驗,反而越可能跳脫出來。 士兵一邊在空城中行進(jìn),富頡一邊也在拼命思考。 芮城的特點是什么——是防御薄弱,不易守城,但四通八達(dá),易于流竄。 而他們這支楚軍的特點又是什么——是手無船只,不能渡河,進(jìn)攻方向單一;但他們兵強馬壯,人數(shù)占優(yōu),又已經(jīng)突破進(jìn)來了…… 不對,富頡好像把握到了什么,有些他差點忽略的東西…… 芮城河面低洼,陸上位置稍高,他此時已經(jīng)能看到江面,已經(jīng)有些楚軍來到岸口,和岸口上一小部分晉國將士拼殺在一起。江面上滿是船只,船只上的燈火幾乎都能把整個河谷照亮,外頭都是些民船,富頡瞇眼,似乎能看到有些大船被民船圍在其中。 民船上似乎裝滿了芮城百姓的全身家當(dāng),他們晉軍竟然打算拿民船來護衛(wèi)自家戰(zhàn)船? 他還心里沒來得及細(xì)想,忽然聽見江面上傳來了一陣陣的擊鼓聲! 是晉國的戰(zhàn)鼓! 與此同時,幾乎是所有的民船,解開了連在岸上或與其他民船相連的繩索,小船力輕,河水湍急,只要一放開繩索,幾乎所有的小船在頃刻間向下游逐流,如同秋風(fēng)吹走了滿地黃葉,留下了那些吹不動的東西—— 大的戰(zhàn)船在小船流走的同時,顯露了身形。 他們不是用民船做防御,而是讓民船點燃燈火,掩蓋江面正中戰(zhàn)船的身姿。 當(dāng)真正的戰(zhàn)役拉開序幕的時候,也是這些民船要退下的時候了! 然而更重要的是,富頡眼尖的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應(yīng)該橫跨各個江面的船橋蕩然無存,甚至連高塔上鏈接兩岸的飛索都被斬斷—— 富頡忽然才意識到……跟他們往日攻守的思路完全不一致,晉人把芮城輕而易舉搬空,他們玩了個大的。 按這樣的玩法,楚軍就算有十萬人來,在這個芮城怕是也會陷入被動。 因為他們攻打芮城只有南岸一條路,而離開芮城也只有南岸一條路。只是楚軍一向一往無前,從來沒考慮過還要遠(yuǎn)路返回。 但如今一想,若是這空城就是個局,他們根本無船可搶,無橋可過,那這座看似四通八達(dá)的城市,就是甕! 既然芮城不好守,那就索性玩?zhèn)€大的,把芮城搬空,讓百姓都到民船上去,然后調(diào)轉(zhuǎn)個位置,讓楚國變成要守城的人! 讓晉國將士再來攻城! 富頡這才明白。 怕是晉軍早早等在城外,只等他們進(jìn)來,再跟在他們屁股后頭進(jìn)攻芮城,那時候就要楚軍拼死反抗抵擋了!到時候芮城難守的弊端,就要成了楚軍的軟肋了! 果不其然,如他此刻所想,富頡轉(zhuǎn)頭就聽到有人來報:“晉人攻進(jìn)來了!他們從各個城門打進(jìn)來了!” 富頡瞪眼,咬牙道:“別急!晉軍一向人數(shù)不多,我們又有騎兵戰(zhàn)車,能攻出去的!擊鼓傳令,撤退保全!此役無勝算!” 晉國已然窺破了芮城這座城市的性質(zhì),他們就是流散的蜂群,是潛游的江魚,要是沒有能像他們這樣靈活的打法,要是沒有大量的樓船與四周完備的戰(zhàn)線,他們永遠(yuǎn)不可能打下芮城! 這座城市之所以破破爛爛,疏于防守,卻數(shù)百年來沒聽說過被其他國家占據(jù),就是因為它本身就不是一座城!它只是樓船與士兵暫住的營地,是他們偶爾靠岸的驛館—— 真正的芮城在江上,在船里,在芮城百姓隨處航行以船為家的生活里! 撤退的戰(zhàn)鼓已經(jīng)響徹,富頡對楚軍有信心,此刻還沒有什么傷亡,撤退也不會亂了軍心,只是許多隊伍深入城中,可能撤退時搞不清楚方向,會浪費些時間。 但那也要撤!是他們對芮城了解不夠多,是芮城這座城池的存在也突破了他們的常識,但只要意識到不利,果斷撤走,就也算是一種勝利! 然而就在撤退的鼓聲響起的時候,江面上響起了比他們更震耳欲聾的鼓聲! 不是來自于江中的那些戰(zhàn)船,而是來自上游—— 富頡與數(shù)千衛(wèi)兵朝上游望去。 上游三條河道,將滾滾江水灌入黃河,在隱隱的水霧之中,有燈火乍現(xiàn),鼓聲如雷,斗艦的桅桿與船帆撕開了霧氣,各個方向,不盡數(shù)的艨艟舳艫相伴,浩浩蕩蕩如從天上來! 富頡只感覺兩頰發(fā)麻,似乎這些大小戰(zhàn)船的鼓聲蕩開了江面的濕風(fēng),吹得他須發(fā)飄動。 這是什么陣仗?晉國傾大半國力來了罷! 竟還有秦字的船帆與戰(zhàn)旗,秦晉合盟,以如此陣仗下臨芮城,就是為了防他們?! 那他們背后還能逃得出去么,到底有多少部隊從秦境或渡船來到他們身后,準(zhǔn)備一網(wǎng)打盡! 秦晉這般軍力,對付他們兩萬人,是不是太過了些! 不對…… 不對!事情不是這樣的! 引楚軍入甕,殲滅他們,守住芮城,不過是順手的事情! 他們?nèi)绱舜犿樈拢挥幸粋€目的——上陽! 富頡猛然意識到,他們的計劃或許早被晉軍看破,甚至要利用此事!富頡猛地高聲道:“命令各隊,燒毀戰(zhàn)旗——燒毀戰(zhàn)旗!” 周圍的衛(wèi)兵一片茫然,哪里理解他的意思。 然而這條消息又如何能用戰(zhàn)鼓傳遞出去,如今背腹受敵,一片混亂,傳令兵哪里還能遞出這條新消息! 富頡緊握韁繩,眼見著如今雙方還未動手,自己已然毫無勝算,緊握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