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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遠(yuǎn)處的拐角笑起來:“我在這兒呢。”方孟韋收起神色,淡淡瞟他一眼。榮石沒車了。不再是戴著墨鏡叼著雪茄倚著跑車,一身瀟灑疏放的樣子。他穿著破舊的棉長袍,圍著破舊的長圍巾,也不見局促,神態(tài)和穿西裝革履三件套時并無二致。開著車,便載著方孟韋去兜風(fēng)。如今沒有車,就是領(lǐng)著方孟韋遛彎兒,一步一步走到街口,走出方家大宅的街區(qū)。暮色四合。北平街上還沒有完全恢復(fù)元氣,還有一種被鬼子漢jian糟蹋的奄奄一息。行人都繃著臉,閉著嘴,疾步快走。這是被鬼子訓(xùn)練成習(xí)慣,熟人見面都不敢打招呼。涼湛湛的夜風(fēng)浸潤入肺,方孟韋覺得榮石在肥大的袖子下面握住了自己的手。寬厚,溫暖,有繭。真是他。方孟韋恍恍然,這竟然真是榮石。雪花飄得更大了些,榮石牽著方孟韋,緩緩走過北平夜色中寂靜的長街。榮石落腳的地方是個不大的客棧。新開的,非常干凈。他自己有一個小屋,簡陋整齊。兩人進了屋,榮石看方孟韋,方孟韋看榮石。瘦了這么多。兩人同時想。榮石伸手摟住方孟韋,鄭而重之地抱住:“這些年,你好不好?”方孟韋站得筆直,一聲不吭。榮石抱著他,用臉摩挲他的耳朵:“我很想你?!?/br>方孟韋張嘴,一口咬在榮石領(lǐng)子里。榮石疼得全身一震,隨即摟得更緊:“我知道你生氣……”他似是哽咽:“孟韋,你使勁咬,你吞了我的血rou,咱倆也算……再也分不開了。”方孟韋咬著咬著,忽然松了嘴,驚愕地抬頭看了榮石一眼,伸手就解榮石的扣子。榮石按住他的手,有些語無倫次:“別別,孟韋……”方孟韋甩開他的手,扯開榮石的破棉袍舊襯衣,欻拉一聲,榮石嘆氣:“我就這么一件厚衣服了……”震撼的烈焰一樣的疤從榮石的右肩上噴下來,一路燒到腰腹上。榮石抬頭往上看:“唉……是挺難看的。”方孟韋垂著眼睛問:“這是怎么弄的?”“我到底暴露了。總而言之……”榮石頓了頓:“索杰死我懷里了?!?/br>榮石重新?lián)ё∷骸爱?dāng)時我全身多處骨折,散架了。燒傷一開始倒沒什么,但突然感染,往外冒綠膿。我們的人說國內(nèi)沒藥,治不好我,要把我往蘇軍駐地送。我稀里糊涂一睜眼,就到了蘇聯(lián)境內(nèi)了。一直高燒一直高燒,就是退不下去。那幫蘇聯(lián)軍醫(yī)覺得我沒救了,咋就不咽氣呢?我當(dāng)然不咽氣,我就是不死,我想著你,說什么也不能死?!?/br>他感覺孟韋的眼淚砸在肩上。他悠長地嘆息:“不敢死啊……”方孟韋……緩緩舔榮石猙獰的疤。榮石在他耳邊用氣聲輕輕道:“你……有沒有搞什么勝利夫人?”方孟韋一停,吭哧又是一口。榮石疼得笑:“你要敢搞……我就打上你們警局去。你們警局的申副局長夫人是怎么去撒潑的?我就照著她來一遍?!?/br>申副局長難得壯賊膽?zhàn)B了個接收的日本藝妓。要說日本女人訓(xùn)練得就是好,哪兒哪兒都熨帖,漢話都說得鶯聲嚦嚦。申夫人殺到警局一頓鬧,唱念做打,哭起來跟吊喪似的:唉~呀~~呀~~~沒~法~~活了呀~~~方孟韋想像榮石來這么一套,忍不住笑出聲,一笑眼里包著的淚珠跟著淌下來。榮石吻他的臉,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他薄薄的唇。方孟韋退后幾步,兩人摔在床上。榮石喘著粗氣,咬牙切齒解他衣服:“孟韋,我真的想你?!?/br>你想不想我。方孟韋伸手摟住榮石,翻了個身,壓住榮石,居高臨下看他——木床吱嘎一響,木板墻壁完全不隔音,外面店老板在迎客,哪里還有人在大笑,根本關(guān)不嚴(yán)的木制方門外面就是喧喧塵世,隨時能吞沒這臨時的兩個人小世界——只是,沒什么好怕的。沒什么好怕的了。“榮石,天在看著我們?!?/br>“那天就給我們作個見證吧。”原始的快樂煮沸全部血液,觸覺被無限放大。法國人最突出的貢獻,管這個叫“小死一回”。進攻,索取,確切地占有,無疑地?fù)碛?。愛人的身體,愛人的聲音,最值得頂禮膜拜的神跡。方孟韋想喊想叫,他咬著榮石的胳膊,血腥味彌漫。那只風(fēng)箏,風(fēng)箏線繃到極致,乍然斷裂,風(fēng)箏在風(fēng)中翻滾,忽而成了一只真的鷹,厲聲長嘯,張著碩大的翅膀,肆意盤旋,自由自在。似是死亡的一刻,方孟韋忽然明白為什么人會對這事執(zhí)著。痛苦,快樂,死亡——便是人的一生。沒有共白首,能與愛人過一瞬中的一生,也算……幸運了。“你要天見證什么?”“天見證,榮石愛方孟韋,一心一意,一生一世?!?/br>凌遠(yuǎn)下班回來看見李熏然正在掐亮亮的臉蛋:“啊啊啊你個小混蛋!說!是不是故意的!”亮亮很淡定,被李熏然捏著臉,也不惱:“哎呀,是呀,忘了嘞?!?/br>凌遠(yuǎn)道:“你們鬧什么?”李熏然松手告狀:“這小混球明明知道我在找方孟韋,知道他是什么書記長還不告訴我!”亮亮揉揉自己的臉蛋:“可是我也是剛知道呀。”凌遠(yuǎn)主持公道:“亮亮去洗澡。晚上都想吃什么?”李熏然馬上上網(wǎng)去搜“三青團書記長”。第一任書記長是陳誠。李熏然咋舌,真心看不出來,這個方孟韋這么厲害。晚上李熏然興奮地睡不著。這好比網(wǎng)魚,沒有網(wǎng)繩什么都白搭,但是一旦拉著網(wǎng)繩,水底下一網(wǎng)的魚全都上來了。凌遠(yuǎn)嘆氣:“你看你興奮的,方孟韋的資料不是不全么?!?/br>“這不一樣。你看,以前尋找范圍太大,現(xiàn)在知道他的職務(wù),總能找到的?!?/br>“哦……那個榮什么呢。這是個什么人?!?/br>李熏然咳嗽一聲:“據(jù)說是個漢jian來著?!?/br>“……哦,漢jian?!绷柽h(yuǎn)笑一聲:“小方同志在本子上劃拉一個漢jian的名字?”“你心眼小的!其實想一想,你說有沒有可能,榮石是個臥底什么的?”“喲,難說。”“這段時間為了找方孟韋,我去檔案館翻檔案,翻著翻著就覺得難過?!?/br>“為什么?”“人名,后面跟著個小括號,幾幾年到幾幾年,有的甚至還是個問號,那就是他們的一生了?!?/br>“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生,這樣不是很好?!绷柽h(yuǎn)摟著李熏然,輕輕拍著,察覺他終于有了困意:“你也有自己的?!?/br>李熏然犯著迷糊,又有點得意:“我的一生,也很不錯了?!?/br>“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