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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出賣身體討好男人養(yǎng)活自己和家人。大概是第一次見到方孟韋這樣靦腆的青年,圍著看稀奇,摸他的頭發(fā),擰他的臉,用高聳結(jié)實的胸脯撞他,看他慌慌張張的表情,在他身上報了仇一樣暢快地大笑。方孟韋又氣又窘,他找不到那一家老小,大概是走了。乞丐有乞丐的生存法則,反正全中國的人也是得過且過活一天算一天。方孟韋突出香粉重圍,一身狼狽。身后的女人高聲用俄語奚落他,方孟韋落荒而逃。其實方孟韋心里難過。他可憐老太婆,可憐兩個小孩子,甚至可憐那些白俄女人。榮石回到別墅,進門皺眉:怎么這么香?玄關扔著一身白中山裝,看著像孟韋的。榮石把中山裝上衣拎起來,借著門廊燈一看,好,花花綠綠胭脂口紅的,成畫布了。榮石沒開客廳燈,借著月色上樓。臥室非常大,床頭對著大落地窗,沒有拉窗簾,月色淡淡地暈染著床上的人。方孟韋洗了澡,裹著被子在睡覺。他所有的錢都買了面包,沒錢坐黃包車,自己走到法新界的。實在是太累。“孟韋?”方孟韋沒應。榮石嘆氣,撿起地毯上的浴衣,也去洗澡了。他搞粗布并不順利。棉花是戰(zhàn)略物資,買多了讓人起疑?,F(xiàn)在粗布也很緊俏,不斷有人刁難他。上海不比承德北平,不能算他地盤。他這幾天疲于周旋,也的確累得要死。回家來看見床上躺著個人,心里松快下來。這算不算暖被窩的?不對,應該叫“屋里的”或者“炕上的”。榮石胡思亂想,嘿嘿直笑。方孟韋口渴,迷迷糊糊坐起來,摸了半天沒摸到地毯上的浴衣,索性光著下樓去找水。榮石一邊擦頭一邊走出浴室,正撞上赤條條的孟韋。他嚇一跳,方孟韋也嚇一跳,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半天。方孟韋抽了一下鼻子。榮石火速去翻出自己的晨衣把方孟韋包住:“你……想感冒?”方孟韋喝了水:“你明天有空,幫我把中山裝送洗,然后……去匯中飯店幫我拿外套好不好?”榮石嗯了一聲:“你怎么來的?”“走著來的?!?/br>方孟韋放下玻璃杯。榮石開了餐廳燈,方孟韋在雪白的電燈光里瞇著眼看他。他一臉疲憊無奈,眼下兩塊黑。“如果只是純棉線的粗布,我能幫你。”榮石嚇一跳:“什么?”“我說如果你只要純棉線的粗布,我能幫你。我們這次來上海還有采購的任務?!?/br>榮石當然知道“采購”里能做的勾當,他愣愣看屋頂?shù)溃骸安挥迷谫~上做手腳我有錢,只缺個名義……”方孟韋很平靜:“那就更好辦,我也不想崔叔為難。我不知道你要‘純棉線’的粗布干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就只是——想幫你?!彼湫Γ骸胺凑龂锎蟾乓膊蝗蔽乙粋€干私活的,好歹我還不摟錢呢。采購,這次采購夠熱鬧了?!?/br>榮石伸開手臂,摟住他:“孟韋,謝謝?!?/br>發(fā)射藥。槍械炮彈不僅需要火藥,也需要發(fā)射藥。發(fā)射藥通常用棉花,但現(xiàn)在棉花是戰(zhàn)略物資根本搞不到。所以有些時候可以……用粗布代替。“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我能幫你?!狈矫享f在榮石耳邊輕聲道:“我要幫的只是你而已,懂不懂?”“懂?!睒s石用他絨質(zhì)的嗓音舔舐方孟韋的鼓膜:“孟韋幫榮石。榮石欠孟韋個人情。僅此而已。”第34章一場冒險榮石摟著方孟韋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躡手躡腳起床,開著車去了趟匯中飯店。榮石心里很愉快,穿著薄呢大衣,拿著鑰匙進了方孟韋的房間。方孟韋的房間很整潔,只有一只旅行箱。榮石大體翻了一下,牙具,毛巾,內(nèi)衣褲,深藍中山裝,軍裝。榮石合上旅行箱,提起來,心想干脆全帶回去吧。他去前臺詢問702室崔中石先生在不在。前臺小姐閱人無數(shù),對著榮石不自在了一下。又高又帥又痞的男人太具有侵略性,讓人覺得惶然。“崔先生……嗯崔先生不在房間?!?/br>“重慶來的一行人都不在?”“他們一大早好像出去了?!?/br>榮石給崔中石留了張紙條,由前臺代為轉(zhuǎn)交。還有孟韋的白中山裝。孟韋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他昨晚遇見一群白俄女人——榮石大致也能推測出孟韋被調(diào)戲得多慘。他把白中山裝送洗,心想孟韋早餐吃什么。回家以后打電話給喬治亞飯店問他們早餐有什么吧,左右都是外送。榮石忙一早上,開著車路過小巷,被一陣香味逗得腹鳴如鼓。巷口在賣草爐餅。榮石在上海這幾天,就饞大餅油條,可惜到處找都找不到。上岡的草爐餅大概能一解榮石的思鄉(xiāng)之苦,他下了車,摘了手套在懷里摸零錢。排隊買草爐餅的有點稀奇,見這衣冠楚楚的大高個子排山倒海地找零錢,跟捉虱子似的。榮石絲毫不見尷尬,終于摸到零錢,還挺高興,排隊買了三塊焦香的餅,嘴里叼著一個就走了。等榮石從外灘回法新界,方孟韋已經(jīng)起床,穿著晨衣坐在餐廳喝紅茶。榮石進門,低頭換鞋:“崔先生不在,我給他留了條,你不用回匯中飯店了。箱子我給你拿來,你看少什么沒……”方孟韋放下茶杯,走過去接過箱子:“謝謝。”榮石發(fā)現(xiàn)方孟韋光著腳。自從第一天晚上之后,方孟韋似乎就很喜歡光著腳踩在土耳其毛毯上。“早上想吃什么?我沒叫過早餐,打電話去喬治亞大酒店問問他們早餐有什么?!?/br>半天方孟韋沒有回,榮石發(fā)覺他歪著頭看自己手里托著的報紙包。里面有榮石吃剩的半塊面餅,還是熱的。“大早上的,打電話叫酒店……”方孟韋笑起來:“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人?”榮石只看著方孟韋笑。方孟韋拿走榮石手上的報紙包,對著面餅上榮石啃過的齒痕咬了一口。他咀嚼著輕輕走回餐桌,就著紅茶吃得津津有味。吃過算是“早飯”,方孟韋上樓,坐在床邊打了幾個電話。他一直在講英文,語氣強硬且不耐煩。榮石挺好奇地站在門口看方孟韋眉飛色舞地對著電話筒演戲,他在扮演一個常見的國府高官的小兒子。有背景有靠山,自己在軍隊供職,手里還有點小權(quán)力。榮石突然想,在那一群人里,方孟韋才是個異類吧。放下電話筒,方孟韋有點得意地看著榮石。榮石覺得有趣,欣賞他坐在晨暉里狡黠的笑容——他對著榮石的表情越來越多了。“粗棉布的事情弄好了。不過我必須本人去一趟。你去不去?”“當然,非常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