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可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葉子書的身邊多出一個人，高挑長發(fā)的，精心打扮的——上次在圖書館遇見的那個女生。

然后，黎楊看見葉子書笑了，看見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個女生的手，將她拉到身旁坐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用的是切菜的那只手，盛飯的那只手，自己在海風吹拂的夜里，仔細撫摸過的那只手。

心里那本書“啪”一聲掉在了地上，手里的咖啡杯“啪”一聲落回盤子里。

黎楊呆坐著，將那相依偎的兩人看了又看，緩緩轉(zhuǎn)回目光，放下手里的三明治，仰頭將咖啡一飲而盡，若無其事地擦擦嘴抹抹手，默默站起來將報紙放回原處，去柜臺付了錢，和店員笑談幾句，買了一瓶礦泉水。

他推開咖啡館的門，一手拎著水，一手插在風衣口袋里，一步一步，朝葉子書走去。

☆、Chapter10.2

黎楊站在謝婉面前，微一彎身，笑得比外面的陽光還燦爛：“甜心，我們又見面了。你今天真美?！?/br>
謝婉正靠在葉子書肩膀上，聞言一愣，驀地坐直身子，飛快瞥了葉子書一眼，摸摸自己的臉，對黎楊笑了笑，嬌滴滴地說：“謝謝你?！?/br>
葉子書十分自覺地默不作聲，對黎楊熟視無睹，推推眼鏡繼續(xù)敲鍵盤。

黎楊從余光里瞟他一眼，對謝婉擠了一下眼睛：“甜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把你的白馬王子借給我十分鐘?！?/br>
那笑容太耀眼，曬得謝婉面色桃紅，那雙眼睛的殺傷力堪比原子彈，一眨之下瞬間爆炸，轟隆一聲巨響，震得她腦子里一片昏花。她忙不迭搖搖手，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不介意，不介意?！?/br>
敲鍵盤的手停下，葉子書隔著眼鏡，面無表情看著他。

黎楊攤開手心，側(cè)身讓了讓，換成中文：“王子，請吧。”

葉子書坐在原處，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無奈地揉揉額頭，確認文檔已經(jīng)保存之后，摘掉眼鏡，按按鼻梁上被鼻托壓出的兩塊小凹陷，慢吞吞站起來，繞出餐桌，徑自往前走。

黎楊跟上去，攥住他的小臂，將人拽出食堂門，拉到來時的那條林間小徑深處，推到樹叢旁。

葉子書耐著性子任他拖拽，只稍稍皺了皺眉，并沒有說什么。他雖然不明白這位四處留情的花花公子為什么偏偏對謝婉不滿，但他并不想因為這件事再跟黎楊起爭執(zhí)。

黎楊似乎也并不打算說什么，只擰開礦泉水瓶的瓶蓋，握住葉子書的右手腕，放在樹叢上方，將水倒進他手心里。

水是從冰柜拿出來的，寒森森得刺骨。天氣原本就冷，風也不小，葉子書頓時起了一胳膊雞皮疙瘩，下意識握住五指，縮了縮胳膊肘，不樂意地問：“你這是干什么？”

黎楊不答話，只彎下腰，認認真真地將他五指挨個掰開，捏住指尖，接著倒。

葉子書的掌心很快變成了凍透的白玉色，涼冰冰的水順著黎楊的手指蜿蜒淌下，浸濕襯衫袖口，銀色的圓形袖扣在樹葉間投下的陽光中爍爍發(fā)光，弧形表面反射出葉子書扭曲變形的臉。

葉子書跟看外星生物一樣看著他。

黎楊用力搓了搓葉子書的指尖，將最后一點兒水倒上去，瓶子放在地上，拽起自己的高級風衣當毛巾，給他把手擦干，像變魔術一樣從風衣口袋里摸出一塊消毒濕巾，撕包裝紙。

葉子書用左手撓撓腦袋，扯扯圍巾，側(cè)過頭看著落在樹杈上的一只綠頭鸚鵡。鸚鵡滴溜溜轉(zhuǎn)著綠豆大的黑眼珠，在兩個人身上左看右看，張開五顏六色的翅膀，沖黎楊“哇”地一聲怪叫，攀住樹枝的爪子猛一用力，飛走了。

黎楊將包裝紙塞回口袋，邊給他擦手邊問：“叫你離那個女生遠點兒，你為什么不聽？”

葉子書費解地看看他，死活也不能將“擦手”和“謝婉”聯(lián)系到一塊兒，但看他神色并不太愉快，潛意識里覺得正面回駁不太妥當，便答道：“我不想跟你談這個。”抽回冰涼的手，捂在另一只手里，“要是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br>
黎楊看他一眼，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葉子書，你為什么不聽？”

葉子書“嘖”了一聲，皺起眉頭：“原因早跟你說過了?！?/br>
黎楊慢慢收緊手指，沉聲重復：“離她遠點兒?！?/br>
葉子書使勁甩開他，有些惱火地提高聲調(diào)：“黎楊，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插手。還有，上次你說的那些理由，我覺得并不是問題。”

黎楊露出一絲驚訝：“為什么？”

葉子書正正看著他，理直氣壯：“現(xiàn)在流行AA制，她花她掙的錢，我花我自己的，互不干涉。更何況，我打工能掙些錢，偶爾請她吃頓飯，買個小禮物，沒有任何問題。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謝謝你。”

一股寒風掃起地上的枯葉，撩起猶滲著褐色水跡的風衣。黎楊垂著兩手，緩緩蹙起眉心：“葉子書，我替你找工作，不是為了讓你勾搭女人?！?/br>
葉子書死死攥著自己的圍巾，努力遏制住怒火：“黎楊，你幫我找工作，我很感激，但是，請你說話不要這么難聽。還有，請你記住了，她叫謝婉，以后別再用‘那個女生’稱呼她?！?/br>
黎楊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冷淡淡的輕笑：“管她叫謝早還是謝晚。葉子書，請你也記住了，那女生不是什么好東西，我是為你好，你無論如何也不肯聽，遲早會后悔。”

“什么叫不是好東西？”葉子書伸手推了他一把，眼神中滿是厭惡：“黎楊，請你嘴里放干凈點兒。”

書頁被撕扯破碎的聲響剎那間劃過心頭。

黎楊怔怔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被葉子書推過的胸口。

他清清楚楚記得葉子書在凜冽的海風中狠狠揍來的那一拳，明明那樣用力，卻一點兒也不疼?？蓜偛拍禽p輕一推，明明沒有用力，明明隔著這么多層衣服，可那疼痛卻是真真切切的，攜著冬風，穿膛而過。

這感覺太糟了。他無意識地搖搖頭。簡直糟糕透頂。

他抬起手使勁揉了揉臉，將所有的情緒都揉回血管深處，深吸口氣，遞給葉子書一個平靜無瀾的眼神：“抱歉，對不起?！?/br>
葉子書抿著嘴唇盯著他，一句話也不說，表情極其復雜。

黎楊想了想，冷不丁問道：“做過沒有？”

葉子書猛地一愣：“做過……什么？”

黎楊微微一笑：“你聽懂了?！?/br>
葉子書難堪地別開眼睛：“你問這個干什么?！?/br>
黎楊看他一陣，走到他眼前，望進他的眼底：“回答我?！甭曇粝癯恋榈榈溺娬忠粯?，將葉子書扣在里面。

“沒、沒有?！比~子書倍感壓抑，往后拗著脖子想躲遠一點兒，可身后立著棵大樹，擋住了逃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