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馬昌生得一副吊梢眉，笑起來頗有幾分jian邪之氣：“孤奉命徹查賀禮一案，的確是不宜久留，那就告辭了，丞相慢走?！闭f完一轉(zhuǎn)身，對上王豫隱含薄怒的目光，再次展眉一笑，翻身上馬，帶著一干人揚(yáng)長而去。

王豫面色鐵青，怒道：“想不到他們?nèi)绱讼伦鞯氖侄味加蒙狭?！往后可要多加小心！?/br>
“不要緊，無非是想讓我出丑罷了。”王述之不甚在意地輕輕一笑，轉(zhuǎn)頭見后面十幾輛馬車趕過來，忙道，“伯父快回去吧，我也該走了，再不走還得應(yīng)付他們?！?/br>
王豫沖司馬嶸揮揮手，“回去讓人送一輛馬車過來?！?/br>
司馬嶸應(yīng)了一聲，抬腳欲走，卻被王述之?dāng)r住。

“不必?！蓖跏鲋?dāng)[擺手，笑道，“太子殿下既然將我的馬車砍了，那我今日就如他所愿，安步當(dāng)車罷?！?/br>
第八章

風(fēng)流瀟灑的王丞相竟狼狽地滾下馬車，此事非同小可。

后面的大臣們一個個都命自家車夫駕著馬車爭先恐后追過來，有些是趕著過來問候的，有些是趕著過來瞧熱鬧看笑話的，司馬嶸回頭一看，呼啦啦一大片，文臣竟也能涌動出戰(zhàn)場殺敵的氣勢。

“穿小巷！”王述之朝左邊一指，拽著他胳膊就將人拖過去。

小巷狹窄，馬車無法通行，那些文臣腳力不濟(jì)，下馬追趕有失身份，追不上又覺得沒面子，只好望巷興嘆。

王述之帶著司馬嶸從小巷的另一頭繞出來，低頭欲撣衣袖，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裳已經(jīng)干干凈凈，不由回頭朝司馬嶸看了一眼，見他正皺著眉頭揉肩，便停下腳步：“怎么？摔疼了？”

司馬嶸正在琢磨先前的事，聞言連忙將手放下：“不要緊，方才多謝丞相出手相救。”

王述之笑了笑：“回去找府中李大夫拿些藥。”

“是?！彼抉R嶸想起自己滾下馬車時似乎是讓他護(hù)著的，不由抬眼朝他看了看，“丞相可有哪里摔疼了？”

王述之愣了片刻，哈哈大笑：“有！疼死了！”

司馬嶸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神清氣爽，笑得又如此張狂，忽地有些無語：“丞相哪里疼？”

“頭疼……頭疼啊……”王述之一臉無奈地?fù)u搖頭，轉(zhuǎn)身閑庭信步地朝前面人聲喧鬧的大街走去。

司馬嶸連忙跟上，心思轉(zhuǎn)了一圈：“可是皇上對丞相送字畫作賀禮有些不滿？”

“非也，皇上甚是滿意?！?/br>
字畫沒問題，賀禮一案已在暗中調(diào)查，也不會有太大問題，那就只有先前馬車被毀的事了，而太子與王氏的明爭暗斗暫時輪不到自己插嘴，司馬嶸斟酌了一番，道：“丞相可是覺得今日丟面子了？”

王述之抬手扶額：“頭疼?！?/br>
司馬嶸暗笑他故作姿態(tài)，面上卻只能憋著，正色道：“丞相不必?fù)?dān)心，先前摔下馬車時離宮門不遠(yuǎn)，周圍并無百姓，親眼見到的只有諸位大臣?！?/br>
“正是被那些大臣見到才頭疼??！這消息若傳到皇上耳中，指不定要如何嘲笑，那我早朝時豈不是顏面掃地？”

“以丞相的清名，屆時顏面掃地的將會是諸位大臣?！?/br>
“嗯？”王述之頓住腳步，回頭看他，眼中露出幾分笑意，“拍馬屁都拍得不著調(diào)?！?/br>
司馬嶸從容一笑：“丞相只管往人多之處走，顏面掃地的究竟會是何人，過兩日便可見分曉?！?/br>
“故弄玄虛！”王述之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拂袖輕笑，并未多問。

二人在熱鬧的大街上行走，立刻引來無數(shù)人的目光，年輕女子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那是丞相吶！丞相今日竟然未乘馬車！”

“咦？這不是上次見到的公子嗎？原來他是丞相身邊的人，難怪長得如此俊俏！”

“那是自然，丞相身邊的嘛！不然能長得這么好看？”

王述之聽得有趣，側(cè)頭朝司馬嶸打量一眼，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原來你長得好竟是我的功勞？我怎么不記得我何時生過你這般大的兒子？”

司馬嶸：“……”

王述之沒忍住笑出聲來，立刻引起一陣驚呼，忙對周圍百姓頷首微笑，即便是朝服莊重，也難掩閑雅適意之氣度，簡直堪比嫡仙下凡。

二人很快就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有行禮的，有打招呼的，有上來就往他們手里塞香帕的，熱情難以招架，幾乎寸步難行。

司馬嶸趁著人多之際開口：“丞相為民著想是好意，可您再怎么節(jié)衣縮食都不能先把馬車給省了，您看朝中諸位大臣有哪位是不坐馬車的？”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恍然大悟的贊嘆聲。

王述之微挑眉梢，心中頓時明了，笑應(yīng)道：“無妨，馬車留一輛急用便可，如今戰(zhàn)亂未息，朝廷需要用銀兩的地方多，我身為百官之首，自然當(dāng)省則省?！?/br>
司馬嶸隨意一瞟便能看到百姓們熱切的目光，又道：“丞相說得在理，只是沒了馬車，小人兩只手怕是要忙不過來了?！?/br>
王述之見他兜起的衣擺中已經(jīng)盛滿果帕，搖頭而笑：“盛情難卻，你且再累片刻，很快便到家門口了?！?/br>
二人唱完了雙簧，周圍的百姓早已從激動變?yōu)橘潎@敬仰，年輕女子們猶猶豫豫地收起手中香囊，仿佛再多扔一個就要將他們累趴下來，最后只好閃開一條道，滿眼不舍地目送他們離開。

第二日，大臣們下朝后走出宮門，左看右看都沒看到丞相府的馬車，只有一個埋著頭看不清面貌的仆人在樹旁站著，不由大為詫異，心想：難道是丞相昨日丟了顏面，今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王述之眉目舒展，與眾人拱手道別，悠哉悠哉地走到司馬嶸身側(cè)，拿笏板在他腦袋上敲了敲：“低著頭做什么？見不得人還是怎么的？”

可不就是見不得人么，也不知宮里究竟如何了，總要當(dāng)心一些才是。

司馬嶸抬起頭，一本正經(jīng)道：“小人不注意就打了個盹。”

“鬼話連篇。”王述之勾起唇角，卻并未多問，只將笏板往他手中一塞，當(dāng)先走了。

這一日，王述之走到哪兒，百姓們崇敬的目光就跟到哪兒，而其他朝臣則是馬車行到哪兒，百姓們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就跟到哪兒。

“這馬車內(nèi)不知坐著哪位大人吶？丞相都節(jié)衣縮食了，這位大人的馬車竟然這么奢華……”

“是呀是呀，丞相靠著兩條腿上下朝，他們卻舒舒服服坐在馬車內(nèi)，嘖嘖……”

大晉民風(fēng)開放如此，大人們也很頭疼，最后實(shí)在扛不住，紛紛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