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畫意對聞驍高考后的一系列事尚不知情，以為他在北京念大學，說已經(jīng)給聞如是請了護工，讓他好好讀書，別太擔心。

然而聞驍怎么可能不擔心？

他一晚上沒能睡著，第二天一早直接去向米群飛請假，簡潔明了地交代了家里的情況。米群飛以前就知道他是單親家庭，現(xiàn)在聽到這么大的變故，當即準了假，甚至顧不上留他繼續(xù)參加月考。

為了不影響夏玨，聞驍給杜敏文留了話，推說自己有事，暫時不和夏玨一起吃飯了。交代完，他就拿著假條出了校門，打車直奔高鐵站。

中午十一點半，聞驍?shù)诌_上海虹橋。此時夏玨正在考場內(nèi)奮筆疾書，謹慎寫完理綜卷的最后一道大題，聽著收卷鈴聲，長長舒了口氣。

而聞驍則坐上地鐵10號線，十分慶幸學校實行按排名分考場的制度，這次他和夏玨的考場隔了四層樓，夏玨不可能知道他缺考的事。

大約二十五分鐘，地鐵行至陜西南路，聞驍出站步行。上海瑞金醫(yī)院像座“孤島”，附近沒有任何直達的交通方式，而且堵車極其嚴重。

聞驍一邊趕往住院部，一邊給方畫意打電話。

“你說你要來醫(yī)院？”電話那頭，方畫意吃了一驚，“我不是讓你待在學校嗎？這邊有小姨在呢。”

聞驍說：“我不放心?！?/br>
“你們姐弟還是老樣子，感情深，”方畫意聞言感慨，“但醫(yī)院上午有探視限制，一張床只能辦一張?zhí)揭暱ā阕詈孟挛缛c以后再來?！?/br>
聞驍呼吸一窒，忘了這茬。

天氣晴朗，他掛斷電話，坐在醫(yī)院的室外長椅上獨自發(fā)呆。陽光透過頭頂樹葉的間隙，落了他一身。

來來往往，有醫(yī)生，也有病患，有的行色匆匆，有的面色沉重，偶然有些清閑的，掃了他幾眼，目光中帶著些許好奇與驚艷。

聞驍沒有看任何人。一早出發(fā)，到現(xiàn)在一直沒有進食，一種脫力感與茫然感從他身體內(nèi)部慢慢涌上來。

他低頭，想按揉自己的太陽xue，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竟然一點也使不上勁，不僅如此，還頭重腳輕，差點從長椅上栽倒落地。

一個穿白大褂的人影向他走來。

“聞驍？”那人喊道。

聞驍眼前發(fā)黑，緩了好一陣才回神，抬頭，發(fā)現(xiàn)喊他名字的是個年輕女醫(yī)生，帶著一副金屬細邊眼鏡，斯文秀氣，他不認識。

“你認識我？”他遲疑地問。

女醫(yī)生笑了笑，說：“你是陳安心室友吧，我在他朋友圈里見過你的照片。我叫林婧妍，是他女朋友，也是這里的實習醫(yī)生?！?/br>
聞驍才想起，陳安心說自己有個像教導主任一樣的女朋友。瑞金醫(yī)院是上海交大的附屬教學醫(yī)院，聞驍有點意外，沒想到陳安心的女朋友會和陳新岳是校友，而且顯然要比他們大三至四歲。

“你好?！甭勻敽唵未蛄藗€招呼。

林婧妍微笑道：“我注意你有一會兒了，你是不是有點低血糖？”

聞驍否認：“不會?！?/br>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林婧妍看著他，忽然收起笑，皺了皺眉，“什么叫不會？早午飯吃了嗎？”

聞驍愣了一下，心想對方果然如陳安心所說的，有些嚴厲與不客氣。

他站起來，道：“我去買。”

林婧妍“嗯”了一聲，跟他一起進了不遠處的全家便利店。

聞驍買了一只手撕包，一瓶功能飲料。林婧妍也差不多。兩人重新回到長椅上坐下，中間保持著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

“你不上班？”聞驍問。吃下東西以后，他身體的虛弱感很快消退了。

林婧妍慢條斯理地喝著飲料，說：“現(xiàn)在是午休時間。醫(yī)生也是人?！?/br>
聞驍不知怎么接下去。他本就不擅長和陌生人搭話，索性沉默。

不一會兒，林婧妍主動開口：“聽說你現(xiàn)在是在復讀？在上海？”

聞驍說：“不是。我jiejie病了，在住院，我過來看她。”

“怎么回事？”林婧妍問。

聞驍?shù)溃骸拔笣?。?/br>
“所以你是因為現(xiàn)在限制探視，進不去，所以在這兒等著？”林婧妍仔細把飲料瓶蓋擰好，“起來吧，我就是消化內(nèi)的，我?guī)氵M去……你jiejie叫什么名字？”

雖說他們兩個彼此不熟，但聞驍現(xiàn)在急切想見到聞如是，有人愿意幫忙，當然最好。

林婧妍帶他走了污物梯。

“只有這間人少，”電梯間內(nèi)，林婧妍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不介意吧?！?/br>
聞驍搖搖頭。他有一種奇怪的直覺，林婧妍貌似想和他套近乎，但并不是曖昧的那種，很有可能和陳安心有關。

果然，林婧妍的下一句就是：“你和陳安心最近有聯(lián)系嗎？”

聞驍如實道：“有一點，不多?！?/br>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和我分手？”

“不清楚?！?/br>
林婧妍嘆了口氣，悵然。

電梯門開了。

林婧妍帶聞驍朝病房走去，路上有實習護士認出林婧妍，喊道：“林醫(yī)生，26床……”

林婧妍說：“知道了?！倍筠D頭對聞驍挑眉道：“你看，我?guī)湍愕拿?，帶你進來，我自己的午休時間就沒了。”

如此刻意的邀功論賞，她卻說得無比自然。

“我欠你人情。”聞驍平靜道。

“知道就好，我等會兒找你，”走到一間病房前，林婧妍推開門，“——就是這里了?！?/br>
門縫擴大，視野打開，聞驍一眼望見了靠里那張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的聞如是，還有旁邊陪床的方畫意，兩人在說話。

聞驍深吸一口氣。聞如是在他心里一直是無所不能的，仿佛永遠都是一副從容鎮(zhèn)定、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輕松樣子，他從沒見過聞如是這樣脆弱到不堪一擊的一面。

他緩步走進去。

“聞驍？”方畫意先看見了他，一臉驚奇，“你能進來了？”

聞如是虛弱地笑了笑，也望過來，輕聲叫了聲：“驍驍。”

看來方畫意已經(jīng)轉告過她聞驍會來了，她沒表現(xiàn)得太驚訝。

聞驍走到床邊，看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