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的回答，陳水章張了張嘴, 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宿碧有些怔愣地看著面前某處發(fā)呆，按理來說她去了鹿陽, 他也離開了洪城，民國這么大，兩個人要再相遇談何容易。

    然而他們就在她偶然一次來上海時陰差陽錯碰見了。

    她心里嘆息一聲, 回過神若無其事地讓孩子們站好隊(duì), 盡力去忽視背后那束目光。一開始飛快的心跳已經(jīng)漸漸平靜下來。

    陳水章裝作無意地走了幾步到宿碧身后, 隔斷了不遠(yuǎn)處那人的視線。期間還湊近跟宿碧說了幾句話, 等覺得如芒在背的時候他差點(diǎn)笑出聲來。

    宿碧無意中看見他臉上隱隱得意的神情，忍不住疑惑道，“什么事這么開心？”

    “……沒什么。”陳水章臉一僵, 他還以為自己掩飾的足夠好，沒想到還是被看出來。又怕宿碧再問, 同時也不想再處于那人的視線范圍內(nèi), 于是說道, “我們進(jìn)去坐著等吧。”

    宿碧本來怕孩子們在禮廳里會吵鬧，但想了想還有好一會合唱會才結(jié)束，她也想避開宋懷靳，所以點(diǎn)點(diǎn)頭同意了。

    等把孩子們從后門帶進(jìn)禮廳后, 她默默松了口氣。轉(zhuǎn)而又對陳水章說道，“你看著他們，我去給他們買糖，讓他們安安靜靜把合唱會看完?！?/br>
    “我去吧?！彼胍矝]想就說。

    宿碧笑笑，“沒事，我去。你看著他們?！闭f完沒等陳水章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就從后門出去了。

    其實(shí)也是她想在外面走一走，從剛才起她心里就有些發(fā)悶，就當(dāng)作是散心了。

    舉辦合唱會的飯店外就是一條繁華馬路，商鋪各式各樣，宿碧隨便挑了一家走進(jìn)去，仔仔細(xì)細(xì)看貨架上的糖果種類。目光隨意晃過，一下就被一種包裝精致的糖果給吸引了目光。

    那群孩子大概會很喜歡。

    她抬手取下幾袋，正低頭打開錢包準(zhǔn)備付錢時，余光忽然注意到店鋪門口有一道身影佇立著，投下一片陰影。

    宿碧本來下意識就要抬頭看過去，然而下一刻似有所感，手頓了頓，卻沒往門口看，很快又神色如常地拿出錢幣遞給掌柜。

    她動作有些僵硬，等拿了找零后就低著頭匆匆往外走。經(jīng)過他身邊時甚至下意識屏住呼吸，腦海里一片空白。然而直到她又走遠(yuǎn)了幾步，宋懷靳也沒有任何動作。

    這是要做什么？

    宿碧心神不定地往前走，很快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然后他便一直這樣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保持一段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

    算了，不管了，不就是跟在自己身后走一段路？她快點(diǎn)回到禮廳就是。

    正這么想著，手里攥著的紙袋卻倏的一輕，其中一袋糖果或許包的并不結(jié)實(shí)，忽然就這樣落了一地。宿碧整個人愣在原地，下一刻就懊惱起來。

    怕什么來什么。

    她蹲下身飛快地一顆顆撿起來想裝回紙袋里，然而紙袋底部已經(jīng)破開，糖塊因?yàn)樽龅镁滤詡€頭都很小，她也因此買了許多，包裝完好的其他袋子根本裝不下這么多，原來的袋子也不能用。

    宿碧面上波瀾不驚，然而心里卻有些急。面前視線所及就是男人筆挺的西服褲腿與光潔的皮鞋，這會停著不動，只是視線卻直直落在她身上。

    她垂眸，打算把地上的糖全部握在手里，可她一只手根本握不完。

    忽然，面前的男人動了。

    高大的身影上前幾步后蹲下身，伸出修長白皙的左手，幾下就把剩下大半的糖果握在手心里，他的手要大上許多，很快地上便一顆不剩。

    “我?guī)湍隳弥??！焙翢o預(yù)料地，男人開了口。聲音有些低啞。

    宿碧猶豫片刻，最后輕聲說了句謝謝。

    兩人沉默著一前一后往禮廳方向走，明明是不長的一段路，她卻覺得不自在。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像變了個人似的……不過兩人上一次見面已經(jīng)是三年前的事，三年，足夠改變太多。

    宋懷靳跟著她一路走進(jìn)后門。陳水章聽見動靜轉(zhuǎn)過身來，臉上的笑意僵了僵。

    “阿碧，你……”

    宿碧沒多說什么，將手里的糖都塞給陳水章后笑道，“分給他們吧?！闭f完默默轉(zhuǎn)過身，遲疑著看向宋懷靳，最終視線落在他左手上。

    男人慢吞吞伸出手，張開掌心。

    宿碧抬手去拿，不管如何小心，指尖還是會偶爾碰到他溫?zé)岬恼菩?。她垂眸一言不發(fā)，盡可能快地將糖都拿過來，“……謝謝?！?/br>
    宋懷靳用盡力氣才勉強(qiáng)克制自己合攏掌心，將她的手牢牢握住的沖動念頭。

    “不用?！?/br>
    坐著的一群孩子都有些好奇地看著這邊。

    宿碧將糖握緊，上面還殘留了些他手掌的溫度，最多微微溫?zé)幔齾s覺得像握了一塊燙手山芋。于是快步走到孩子們身邊，將手里的糖發(fā)了下去。

    “阿碧老師，那個叔叔是誰？”

    宿碧頓了頓笑道，“是老師一個認(rèn)識的人。”說完不等那孩子再說什么，又壓低聲音道，“又有小朋友上去唱歌了，大家安安靜靜聽?！?/br>
    認(rèn)識的人……

    宋懷靳心里自嘲一笑。

    他找了旁邊一個位置坐下，目光卻沒有放在臺上，而是一直盯著陪孩子們坐在一起的宿碧。她旁邊那個男人一直不時湊近了跟她說話，狀似親密。

    宋懷靳總覺得他眼熟，垂眸想了想終于記了起來。

    兩年多前他讓阿東查過宿碧近況，自然也查到了一個叫陳水章的人。名字倒熟悉，他記得是在上海時碰見過的那個男人，不過早已忘了長什么樣，今天終于跟臉對上號。

    竟然一路追到鹿陽待在她身邊。

    宋懷靳神色莫辨，放在褲袋里的右手又下意識地攥緊，也再次微微顫抖起來。

    這會他們機(jī)緣巧合遇見是不是在昭示著什么？或許他們之間能有一線生機(jī)？然而已經(jīng)過去三年，她是否已經(jīng)真正把過去一切都放下了？

    想到這種可能，他心口又悶痛起來。然而唇角卻忍不住勾了勾，滿滿都是自嘲意味。

    就算還有一線生機(jī)……他們也不可能了。

    …

    “阿碧老師，我想上廁所。”有孩子小聲說道。

    宿碧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等孩子走到過道上時牽著她輕手輕腳地往外走。

    禮廳為了彰顯隆重氣派，因此在過道上鋪了一條長長的紅毯。小姑娘走的時候沒留神，腳下猛地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撲倒在地。

    宿碧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就要去拉，然而有人比她更快。宋懷靳原本坐在過道左側(cè)，當(dāng)即就伸出右手將小姑娘一把攬住，使人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乖谒直凵?。接著從座位上起身，將人給扶起來。

    宿碧一只手還拉著孩子，宋懷靳這樣站起來后兩人自然而然就貼得很近。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