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98
“剛才我們在唱在唱。”宿碧笑著提醒道。 “陳老師站在門口好久啦,肯定是在偷看?!?/br> 陳水章氣急敗壞反駁,“胡說八道!” “才不是胡說八道,我看見了?!?/br> 宿碧就站在旁邊,陳水章有些窘迫地匆匆瞥她一眼,見她只淡淡笑著卻垂首不說話,趕緊拔高嗓音,“快坐好,還要不要唱歌?” 等給一群孩子上完課已經(jīng)不早,陳水章滿頭大汗,宿碧看見,側(cè)身倒了杯水給他。 陳水章接過,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才覺得好了些。正擦著頭上的汗,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轉(zhuǎn)頭問道,“你……過年要回洪城嗎?” 轉(zhuǎn)眼間他們來鹿陽已有半年,這會臨近年關(guān),他問這個也是人之常情,洪城畢竟是宿碧的故鄉(xiāng)。 “不回。”宿碧搖搖頭。 “怎么不回?” “沒什么家人,回去也是冷冷清清的,不如在這里跟神父和孩子們一起。” 陳水章笑起來,“我原本覺得自己應(yīng)該難過的,但是這會發(fā)現(xiàn)竟然跟你想的一樣?!?/br> jiejie死了,洪城再沒有他牽掛的人。更何況這里有她,還有孩子們。 “你剛才不是還嫌棄他們折騰?”宿碧忍不住笑,“孩子們說的對,陳老師是刀子嘴豆腐心?!?/br> 陳水章臉又一垮,“這幫家伙個個古靈精怪?!?/br> 兩人并肩朝著門外走去。 “那……”陳水章猶豫片刻后問道,“你爺爺祭日時你回去嗎?” 宿碧沉默片刻,唇角彎了彎,“當(dāng)然要回?!本褪莵砟暌辉吕锏氖虑?,無論如何,爺爺?shù)募廊账且厝サ?。洪城那么大,總不會遇見他?/br> 她覺得自己心境平靜許多,再想起過去,想起那個沒能活下來的孩子更多也只是惋惜。只是宋懷靳,她還是想著能不見則不見。 心里總還是下意識想逃避。 氣氛有些沉重起來,宿碧露出個松快的笑容問,“你吃飯了沒有?” “還沒,不是想著等你一起?” “等我干什么,你餓了就先吃。餓著對胃不好。” 陳水章下意識就說,“我剛才不餓。”說完又覺得這半年來她越來越把自己當(dāng)?shù)艿苷疹?,然而他們明明一樣的年紀(jì)。 “聽你語氣像我jiejie似的。”語氣半是抱怨半是消沉。 宿碧抬手將垂落的一縷發(fā)絲別在耳后,笑道,“這樣好像挺好?!彼麤]了jiejie,少了個關(guān)懷,難過不習(xí)慣是必然的,加上漸漸熟悉起來,宿碧覺得他的性格始終帶著孩子氣,索性帶了些照顧教會小學(xué)孩子們的習(xí)慣去跟他相處。 陳水章張了張嘴想說什么,然而終究沒說什么,訕訕地閉了嘴。 眨眼間就跨過了年關(guān),這個年過得很熱鬧。幾個教會大學(xué)的老師與卡爾神父,再加上教會小學(xué)的孩子們,大家其樂融融,烤著壁爐的室內(nèi)一片歡聲笑語。 宿碧看著這樣一幕有些出神。已經(jīng)半年了,她偶爾還會覺得有些不真實(shí)。 一切都太美好,讓人心生感嘆。 她每天學(xué)習(xí)卡爾神父推薦給她的書,再努力練習(xí)英文,就等著參加燕陵大學(xué)的入學(xué)考試。然后每天學(xué)習(xí)后以及周末大多時候都待在教會小學(xué)里,教孩子們國文與音樂。 好像是從沒有過的充實(shí)。 “阿碧老師!快來!”孩子們隔著長長的餐桌喊她。 宿碧趕緊應(yīng)聲,“來了來了!” “來來,站好了?!标愃录芎孟鄼C(jī),“記得別閉眼,要不然好好一張照片,就哪個小鬼頭沒有眼睛。” 相機(jī)對面,大家都已經(jīng)圍攏站好。幾個老師與神父站在孩子們身后,宿碧站在卡爾神父身旁。 “陳老師,你好了沒有呀!”有孩子催促起來。 “催什么!”陳水章一眼瞪過去,大家都哄笑起來,等又?jǐn)[弄幾下他才幾步跑過來,順勢站在宿碧身邊,為了都能入鏡,所以大家站得很近。他走近的一瞬,聞到了她身上淡雅清新的香氣。 “記得喊茄子!”他心跳得飛快,從宿碧身上別開眼看著面前一群孩子,高聲提醒。 大家都說知道了。 所有人匆匆端正姿勢,等相機(jī)燈光閃起來的那一刻,大家齊齊張開嘴。 “茄——子!” 咔擦一聲響,畫面定格在今晚。 …… 一切安排計(jì)劃得很好,但是宿碧毫無征兆地在出發(fā)前兩日病倒了。 病情來勢洶洶,不知是什么時候受了寒,她夜里直接就發(fā)起了高燒。后來幾天都頭痛欲裂,昏昏沉沉,嚴(yán)重到下床多走幾步的力氣都沒有。 渾渾沌沌里,宿碧做了很多夢。 夢里有身體健康的爺爺,還有陪伴左右的許媽。艾琳和鄭秀寧也在,大家一起圍坐在圓桌旁談笑。 即便是個雨天,也沒能破壞丁點(diǎn)氣氛。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汽車聲響,宿老爺子讓孫女去看看是誰來了。宿碧推開門一看,只有一輛黑色汽車從宿宅面前的大路上駛過,濺起零星的雨水。她正準(zhǔn)備退幾步關(guān)上門,余光卻瞥見街對面站著個高大的黑影。 她一愣,抬頭看過去。 是個男人。穿黑色西裝再加一件同樣黑色的長大衣,手里撐一把黑色的長柄雨傘。傘面壓得很低,只能看見他輪廓清晰分明的下頜線,還有緊抿著的薄唇。 沒等她再轉(zhuǎn)身細(xì)看,男人就退后兩步,轉(zhuǎn)身走遠(yuǎn)。 …… 一輛黑色汽車在墓園外停下。 前面坐著的人下了車,頂著雨快步跑到后座將車門打開,接著又利落撐開了手里拿著的長柄黑色雨傘。 身形高大的男人從后座下來站在傘下,接著兩人一起往墓園里走。然后沒走太久就在其中一面墓碑前停下。 墓碑四周干干凈凈,沒有人來過。 宋懷靳微微彎腰,沉默著將手里一束白色的花放在墓碑前,然后直起身,默然地繼續(xù)站著。 阿東站在他旁邊,一言不發(fā)地?fù)沃鴤恪?/br> 半個小時后,宋懷靳才動了動身形,淡淡道,“回車上?!?/br> 兩人原路折返,他再次坐回車?yán)飼r,身上沾染的雨水潮氣變得愈發(fā)明顯起來。宋懷靳低頭隨意拍了拍身上,接著往后靠了靠閉上眼,像是在閉目養(yǎng)神。 先生沒發(fā)話,阿東不敢開車。他也知道先生在等誰。 雨一直沒有停過,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趨勢。阿東睜著眼,仔細(xì)盯著墓園門口,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身影。 然而一直等到天色暗下來,也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先生。”阿東終于在一片寂靜里開口,“再不走……火車就要晚了?!?/br> 宋懷靳緩緩睜開眼,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雨天里的夜幕好像更加陰沉,整條路上幾乎沒有行人。 她沒來。 不想見他,不想回到洪城,已經(jīng)到了寧愿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