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爺，汽車匯入車流，慢吞吞地挪著步子。

    柳淼淼從上車起便一直望著窗外，一語不發(fā)。

    謝灼牽她的手在掌心里捏了捏，溫聲問：“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

    他溫和的聲音和態(tài)度卻讓她覺得心里煩躁火更起，柳淼淼并不想和他吵架，只悶聲道：“沒什么。”

    謝灼打量她臉上神情，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又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這位祖宗了，問她：“我特地回來一趟你都不肯理我？”

    “又沒人讓你回來。”柳淼淼隨口道。

    謝灼眉心蹙了蹙，往椅背一靠，也不說話了。本來上個禮拜一直在忙比賽和排練的事，每天幾乎只能睡四個小時，為了趕這天回來，把事情都擠在前幾天一并完成。這樣也只能空出白天一天的時間，還要趕晚上八點半的飛機(jī)回去。

    精神疲憊之下，人難免脾氣有些不好。

    柳淼淼看汽車行駛方向，才反應(yīng)過來謝灼上車報的是她家地址。她看了眼時間，這點數(shù)他應(yīng)該趕去機(jī)場了。

    “你不是說買了今晚機(jī)票回北京？”柳淼淼問。

    這下她倒主動跟他說話了。

    謝灼道：“不回去了?！?/br>
    柳淼淼皺眉：“你干嗎不回去？”

    謝灼沒說話。

    柳淼淼深吸一口氣，對司機(jī)說：“調(diào)頭，去白云機(jī)場。”

    “不準(zhǔn)調(diào)頭?！敝x灼制止。反問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司機(j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哎呀你們年輕人吵架歸吵架，我很難做的好吧，到底是回家還是去機(jī)場啊？”

    “回家！”

    “機(jī)場！”

    兩人同時出聲。

    謝灼真他媽是被她氣笑了，他舌尖頂了頂臉頰內(nèi)側(cè)，把脾氣壓下來，擰眉問：“你現(xiàn)在是要趕我走？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你不是下周總決賽，你本來就該回去?！绷淀嫡f。

    謝灼說：“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就不會回去?！?/br>
    柳淼淼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終于開口道：“你高考化學(xué)交白卷了?！?/br>
    謝灼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為什么要這么干？”

    “淼淼，你聽我說——”

    “誰讓你交白卷的？”柳淼淼盯著他，“就為了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學(xué)？你傻不傻？”

    謝灼沉默半刻，忽然一聲輕笑，仿佛自語般啞聲說：“對，我是傻?！彼粗?，“所以，你還要趕我走么？”

    柳淼淼心里一疼，道：“你為了我放棄你自己的理想？”

    “你更重要?！敝x灼說，“何況我沒有放棄自己的理想，實現(xiàn)理想的方式有很多種，不一定非得——”

    柳淼淼不想聽他解釋，心里被內(nèi)疚和酸澀填滿：“你馬上給我回北京?！?/br>
    “你現(xiàn)在這樣，我怎么放心回去？”

    “你回去。”

    “不回?！?/br>
    他那么堅持。柳淼淼急紅了眼，扭頭對司機(jī)道：“停車！”

    司機(jī)嚇得一腳剎車，輪胎在瀝青路面劃出尖銳躁鳴，猛地停在了路邊。

    柳淼淼下車?yán)@到謝灼那邊，拉開車門，站在路邊看著他：“下車?！?/br>
    謝灼沉默不語，也不動。

    柳淼淼拉他的手，想把他拉出來，沒拉動，反被他手腕力度一帶，整個跌進(jìn)了他的懷里。

    少年的懷抱溫柔寬闊，叫人眷戀。他緊緊抱著她，在她耳邊說：“我不回去了，好不好？”

    柳淼淼心底一顫，身體僵硬地被他抱著，很久，她還是低聲道：“……不好?！?/br>
    其實在被他抱入懷中的那一刻，她是想說好的。

    換了是以前的她，她也會說好的。

    可是她不能那么自私，他已經(jīng)為她付出了很多，她不能讓他連自己的理想也放棄。

    柳淼淼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將謝灼推出車外，慌慌張張地合上車門下了反鎖，不顧車外的人拍打車窗，喊著沖司機(jī)說：“開車！快點！”

    汽車啟動了，她眼睜睜看著少年追在車尾奔跑喊她，包里的手機(jī)一直震動作響，可她卻視若無睹。

    拐彎之后，少年的身影與倒退的街景一起消失在視野里。

    柳淼淼沉沉地吁出一口氣濁氣，閉上眼睛倒進(jìn)椅背，有點疲憊。

    -

    為了防止謝灼去家里找她，柳淼淼直接把手機(jī)摁了關(guān)機(jī)，讓司機(jī)在街上漫無目的地繞到晚上八點，才重新開機(jī)。

    她想了想，發(fā)了條消息給卓一為：【你現(xiàn)在和謝灼一起在機(jī)場么？】

    卓一為很快便回復(fù)了：【在啊。他就在旁邊?！?/br>
    這個點數(shù)，他應(yīng)該準(zhǔn)備登機(jī)了。

    卓一為：【你干嗎不直接找他？你們吵架了？】

    柳淼淼有時候覺得卓一為的性格大概裝傻成分居多，平時看起來咋咋呼呼心眼大得很，但身邊朋友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柳淼淼沒有和別人討論感情.事的習(xí)慣，便隨手淡淡地回了個：【嗯。】

    卓一為：【你們干嗎吵架？他現(xiàn)在睡著了，上個禮拜幾乎都沒睡過覺，等會他醒了我讓他給你打電話？】

    柳淼淼頓了頓，想起車上他有些疲憊的樣子，明明時間不多，卻還趕著回來陪她這幾小時，心里的愧疚感更深了，也心疼。

    她回道：【不用了，讓他睡吧，你把大腿借他枕一下，不然睡醒了怕他脖子疼?！?/br>
    卓一為：【……這畫面太美我不敢想?！?/br>
    差不多準(zhǔn)備登機(jī)了，柳淼淼讓卓一為下飛機(jī)跟她說一聲，但別告訴謝灼，便結(jié)束了聊天。

    自己又在外面磨磨蹭蹭地逛了半會兒，回到家里，柳淼淼鉆進(jìn)浴室泡了一個小時熱水澡，整個人都舒暢了許多。她拿浴巾擦著頭發(fā)出來，看見桌上的手機(jī)信息提示燈閃了一下。

    謝灼給她發(fā)了首都機(jī)場的定位：【我到了?！?/br>
    柳淼淼自言自語地咕噥：“都讓卓一為不要多嘴了?！?/br>
    柳淼淼在糾結(jié)要不要回點什么，還是干脆直接裝死裝到這男人總決賽結(jié)束，免得他腦袋一熱隔天又買機(jī)票飛回來。

    柳景誠的電話插了進(jìn)來。

    柳淼淼把浴巾扔到一旁，從柜子里翻出一盒巧克力，盤腿坐在床上邊吃邊和柳景誠打電話。

    柳景誠：“寶貝啊?！?/br>
    柳淼淼咬著手里的巧克力磚，含糊不清地道：“咋啦？”

    柳景誠說：“你什么時候回一趟香港啊，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一聽說你高考考了605分，高興得不得了，夸你是個小天才，都吵著說要見你和你吃飯?！?/br>
    柳淼淼一想到應(yīng)付親戚就覺得頭疼，嗷道：“……不想回去。”

    柳景誠知道她性子，也不勉強(qiáng)，換了話題道：“你最近和小謝相處得怎么樣？”

    “阿爸，你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八卦了？”柳淼淼說，“你以前不都不管我這些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