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時候，聽見李碌安說：“我想同你說說我的從前，你聽不聽?！?/br>
周衡自然不理他，打著瞌睡忍著不適打算睡過去，李碌安卻笑了笑說：“你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上我的嗎？”

周衡心里打了個突，頓了頓才睜開眼睛抬起頭看他，他的眼神帶了些迷迷糊糊的茫然和孩子氣，李碌安看著他頓了頓低下頭親了親他的嘴角。周衡反應(yīng)過來偏過了頭，李碌安也不惱，又將他攬了回去。

低沉帶著些威嚴(yán)的聲音在寢殿內(nèi)緩緩響起，周衡睜著眼晴趴在李碌安的肩上，細(xì)細(xì)地聽著。

大抵是二十多年前，江浙一帶遭了場洪災(zāi)，又因當(dāng)時jian相當(dāng)?shù)?，賑災(zāi)物品久不發(fā)放，百姓流離失所，飽受病餓而亡者眾多，城里白骨成堆，道上腐rou招蚊。

李碌安便是從那里出來的，那一年，他十歲。

父母皆被洪水沖走，尋不到蹤影，而留下他與幾個弟妹等著朝廷救助，只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不僅無人救濟(jì)，反而因?yàn)槭w處理不當(dāng)而引來了一場瘟疫。

城中眾人無糧，身子弱些的早先便下了黃泉，只剩下些健壯的苦苦撐著，時間再久一些，人便都挖起了野菜，吃起了樹皮，只是許多人熬住了饑餓，卻沒能抵住瘟疫。

李碌安的弟妹們皆因年齡太小一個一個相繼而去，最后只剩下了他和他的一個弟弟。氣憤不已的許多年輕人準(zhǔn)備去官府討個公道，卻被官府的人一頓砍殺，他們躲過了天災(zāi)，卻避不了人禍。

漸漸的災(zāi)民再無所食，官府棄民而逃，為應(yīng)付上頭象征性地接濟(jì)了一些本沒有受災(zāi)的城市，而這些地方，則被拋諸腦后，當(dāng)作荒蕪。

后來十里荒地再無人煙，活下來的一些人也只不過是借助另一些人活下來的，李碌安的弟弟也在一次瘋狂地?fù)屖w中被奪走，李碌安甚至沒能為他留一個全尸。

也許是因?yàn)閺男∩眢w壯碩，又也許是因?yàn)樯咸炀祛櫍识戳嗣貜哪菒盒牡牡胤教恿顺鰜?，一路北上。這一路上討過飯、挨過打、偷過錢，做過苦力，最終被虜去當(dāng)了兵。

最小的兵將是最不受尊重的，他被人用來當(dāng)過刀子，當(dāng)過侍童，做過出氣筒，也做過最不受待見的軍奴。

后來有人看上他身板夠硬，調(diào)去了跟前為他當(dāng)人rou盾牌，那時候他什么都不會，只會低頭聽命，言聽計(jì)從，因?yàn)槟抢镏辽倌艹缘蒙巷垺?/br>
大漠上上的圓月不如城里頭風(fēng)雅，卻明亮很多，映著金黃色的沙，像是他小時候憧憬多年的“長河落日圓”，他也曾是大賈人家嫡子，受過夫子教習(xí)，當(dāng)過翩翩公子，只是一朝災(zāi)至，被關(guān)住了城門的城里，再多的銀子也買不來糧食。

他在軍營里一呆便是七年。因?yàn)椴粣壅f話的性子，所以活得長久，伺候了一個又一個將軍，最后終于救了最后一個一命，于是被他封了個百夫長來做。

日子算是慢慢好了起來，他把對官兵的憎惡都用來發(fā)泄在砍殺敵人上，不要命的氣勢讓很多小頭目都對他望而生畏，最后因?yàn)橐粦?zhàn)成名，名聲傳到了朝堂，皇上點(diǎn)名請他回來領(lǐng)賞。

他的目的終于達(dá)到，以為可以向皇上稟明當(dāng)年災(zāi)害情況，請求皇上查處jian佞，告慰亡靈，可是誰能想到，一個賤奴當(dāng)了將軍的事很快就傳到了朝廷，連皇上也對他的身世幾分惋惜，于是根本得不到重用，只封了個虛名。

飽讀圣賢書多年的人哪里能想明白自己的處境，一門心思想要接近皇帝，卻被人處處為難。

于是已經(jīng)身為將軍的他，硬是被當(dāng)時權(quán)傾朝野的相爺，以莫須有的名義處在御花園罰跪，人來人往的御花園，他成了最大的笑話。

罰跪兩日，沒有吃喝，他從前受慣了這樣的日子，便也沒了太大的感覺，只是那種忽然從心底里涌出來的恨與不滿，在心里蔓延增長，漫涌而出。

接著，他遇見了周衡。

是個六歲的娃娃，穿了件青白色的皇子袍，拉著他有些不耐煩地父皇，走到已經(jīng)有些意識不清的李碌安面前說：“父皇，母妃說打了勝仗的人都是英雄，兒臣聽衍哥哥說他打贏了，所以父皇你放了他好不好？”

聲音不是很大，語氣也顯得有些柔弱，卻不知道為什么，英雄兩個字卻被李碌安記得清清楚楚?；噬吓d許是那時候正寵周衡母妃，又興許是被他纏得煩了，根本沒怎么在意，就讓旁邊的侍從放了人。

等到皇上又哄了他幾句走了之后，那小娃娃才費(fèi)力地想把他扶起來，拍了拍他膝蓋上的土說：“我叫周衡，你呢？”

也是很久之后，李碌安才知道，周衡與周衍的母妃是個沽酒女，因緣巧合被皇上帶進(jìn)了宮，后來生了兩個皇子，也因?yàn)檫@個榮寵一時，甚至蓋過了大將軍獨(dú)女的風(fēng)頭。也因此，周衡同周衍兩人更平易近人些，也更心善一些。

他那個時候干渴異常，想張嘴說自己的名字，只是甫一站直，便暈了過去。

后來皇上似是為了彌補(bǔ)他，給他隨隨便便賜了門婚事，不曉得是哪個府里的庶女，他在京城里呆了一個多月，便別了新婚的妻子，再次前往沙場。再往后，便又是無邊無際的沙漠和無休無止的戰(zhàn)爭。

再到后來他立了大功，殺了敵將，又因?yàn)槭貙⒀诱`戰(zhàn)機(jī)，被革了職，其他將軍覺得大將軍定會重新登位，于是無人愿意得罪，便把他推了上去，他自然求之不得。

朝廷任職文書下來的時候，他便連夜殺了那老將軍，軍中有人不服，他便殺到人服，最終得了一個帥位，再往后打了敵軍退居數(shù)十里，又派人夜襲敵國都城，險些就拿了敵國王上的命，只是為緩戰(zhàn)爭，兩方和談，敵國稱臣。

他再回去的時候，便沒有人敢提當(dāng)年的事了，而那個嫩嫩的小娃子也長成了大人，甚至納了幾個侍妾。

第三十三章：

時光追溯到被周衡遺忘的那些年，李碌安的神情柔和得似要溢出水來，周衡腦子里卻只閃現(xiàn)出來了四個字——恩將仇報(bào)。

李碌安從上面看著他有些氣鼓鼓的樣子，便也知道了他的想法，笑了一下，將他摟緊了問他：“你記不記得？”

周衡沉默了半晌才說：“自然不記得?！?/br>
李碌安愣了愣，才說：“你別惱，我起初也沒有這個心思的，誰叫你長得像個姑娘呢？”

周衡猛然坐直了身子，李碌安那東西還在他身子里，已經(jīng)又慢慢立了起來，他一動那東西便戳得更深，頓時剛才激起來的怒火忽然就被一聲若有若無的呻吟聲代替了。李碌安失笑道：“做什么？”

周衡紅著臉，又俯下身子趴在他肩頭上不動了，他平素最討厭的就是有人說他長得像女人。

其實(shí)周衡和宋晚山不同，周衡是俊美一些，宋晚山是更漂亮一些，李碌安不曉得怎么看的，非說周衡長得像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