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奔o(jì)映月抿嘴，笑出兩個(gè)梨渦。

    丫鬟婆子打著燈籠，簇?fù)矶鲪巯鄶v的夫妻，沿著游廊，走向臥室。

    燈籠光昏黃，照得裴文灃的狹長鳳目忽而明，忽而暗，他步伐沉穩(wěn)，卻有感而發(fā)，默默喟嘆，暗忖：

    三月二十五，姝meimei的生辰，我不可能忘記。

    年少時(shí)，曾不慎忘記一次，小丫頭氣得直哭，大鬧別扭，足足半個(gè)月不給我好臉色看。

    往事如煙，永遠(yuǎn)回不到過去了。

    現(xiàn)在，我仍然記得，但必須裝作“忘干凈”了；而她，多年以來，從未提過半個(gè)字，不知是真忘了？還是裝忘了？

    第228章 夫妻探親

    這樁jian/污/案，半年間， 縣衙審了好幾次， 去年年底第一次判決， 案卷尚未移交府衙時(shí)，突然大赦天下了， 只能重審。

    今天， 此案將重新判決。

    縣衙大門敞開，公堂外站著眾多聞?dòng)嵹s來看熱鬧的老百姓，議論紛紜， 熱鬧非凡。一群衙役手握水火棍，分站兩排， 負(fù)責(zé)阻攔往前湊的閑雜人等。

    “明鏡高懸”匾額下，姜玉姝官袍齊整， 端坐公案后， 神色肅穆，審視原告和被告， 半晌， 拿起驚堂木“啪”一拍，喝道：“肅靜！”

    李啟恭侍立邊上， 渾身一抖， 忙站直， 倍感煎熬。他本欲避開，卻因害怕顯得心虛、害怕堂弟嚷出自己曾經(jīng)徇私枉法……他顧慮重重，硬著頭皮到場(chǎng)， 旁觀審判。

    原告滿臉絡(luò)腮胡子，身板健壯，跪立，緊張且期待；被告則剛從牢里被提上公堂受審，蓬頭垢面，戰(zhàn)戰(zhàn)兢兢，癱軟跪坐，頻頻瞥視堂兄。

    眾衙役橫起水火棍，把擁擠的老百姓往外推，吆喝道：“安靜，肅靜了！”

    “統(tǒng)統(tǒng)往后退，大人沒傳見你們，不準(zhǔn)踏進(jìn)一步。”

    “閉嘴閉嘴，否則攆出去了啊?！?/br>
    ……

    嘈雜的人群后退，漸漸停止議論，但仍爭(zhēng)相踮腳探頭，好奇張望。

    全場(chǎng)，僅知縣和縣丞有座，黃一淳坐在姜玉姝下手，隔著公案，兩人耳語商議。

    須臾，姜玉姝定定神，略揚(yáng)聲，清亮嗓音回響在寬敞空曠的公堂內(nèi)，不疾不徐道：“原告李昌，狀告李啟帆jian/污/其meimei李小圓一案，于承廣六十三年報(bào)官，當(dāng)年因戰(zhàn)亂突發(fā)，官府忙于抗擊外敵，無暇細(xì)查。被告趁戰(zhàn)亂越/獄，潛逃至去年十月，被原告抓獲，扭送衙門，再度受審?！?/br>
    “去年年底，官府徹底查清了案子，證據(jù)確鑿，本官依照，做主判李啟帆死罪。但不料，恰趕上了大赦天下，故必須重新審判?！?/br>
    她拿起兩本家譜，嚴(yán)肅問：“李氏族長、幾位老伯，你們務(wù)必如實(shí)說來，李啟帆，究竟是不是李小圓的表哥？”

    幾個(gè)須發(fā)灰白的老人無法否認(rèn)，迫不得已作證，上前答：“回大人的話：李啟帆和李小圓，確實(shí)是表兄妹?！?/br>
    “雖然極少走動(dòng)，但的確是親戚?！?/br>
    “唉，家族龐大，小輩之間，一代比一代疏遠(yuǎn)了。從前，祖輩們是十分要好的?！?/br>
    ……

    姜玉姝頷首，放下家譜，拿起蓋著府衙大印的公文，稍晃了晃，“人證物證俱全，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親戚關(guān)系是假不了的。因此，縣衙、府衙、刑部同時(shí)判定：李啟帆屬于jian/污/親戚，觸犯了‘十惡’中的‘內(nèi)亂’罪，按律，不得享受朝廷大赦天下的恩惠?！?/br>
    她補(bǔ)充道：“而且，李啟帆膽敢越/獄，罪加一等，更不能赦免了?！?/br>
    “大人！大人饒命，開恩吶?！北桓嫔l(fā)抖，面如死灰，拼命磕頭，“饒命，求大人饒命，我知錯(cuò)了，求您寬恕，我、我愿意娶小圓為妻——”

    “呸！”原告狠狠吐了口唾沫，深惡痛絕，“我meimei即使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會(huì)嫁給你這個(gè)喪盡天良的畜生！”

    被告戴著枷鎖，猛地一撲，語無倫次，恐懼哀求：“李昌、表哥！表哥，求求你，原諒小弟一回，我、我是真心喜歡小圓的，我愿意娶她為妻，余生只愛她一個(gè)?！?/br>
    “誰是你——哼！”

    原告曾遭嚴(yán)刑毒打，差點(diǎn)兒死在李啟恭堂兄弟手中，恨之入骨，險(xiǎn)些脫口說“誰是你表哥”，回神后隱忍，咬牙道：“大人，您請(qǐng)聽，這畜生剛才叫草民‘表哥’，他親口承認(rèn)了，我們兩家確實(shí)、確實(shí)是親戚?！?/br>
    李啟帆驚恐萬狀，嚎哭問：“既是親戚，你們?yōu)槭裁慈绱撕菪模繛槭裁捶且梦矣谒赖?？小圓不肯嫁的話，賠償也行，銀子不是問題，要多少？你說個(gè)數(shù)，砸鍋賣鐵湊給你！”

    “呵，有幾個(gè)臭錢了不起嗎？哪怕拿一百萬兩來，老子也不原諒！”原告大難不死，鐵了心，發(fā)誓要為meimei和自己討回公道。

    李啟帆意欲繼續(xù)哀求，卻聽驚堂木“啪～”銳響！

    “肅靜！”

    姜玉姝摁著驚堂木，“公堂之上，休得喧嘩！”

    眾多百姓興奮圍觀，越擠越前，幾番被衙役們驅(qū)趕，仍不冷靜。

    李啟恭萬分煎熬，連日沒睡好，眼袋青黑，既擔(dān)憂自己的前程，又憐憫堂弟，干焦急，束手無策地杵著。

    姜玉姝與黃一淳又小聲商議幾句，斟酌定了，威嚴(yán)宣判：“李啟帆jian/污/案，證據(jù)確鑿，本縣維持去年年底的判決，不予赦免，仍判死罪。并且，此案已經(jīng)經(jīng)府衙呈交刑部過目、批復(fù)，故無需等待秋后，斬立決?！?/br>
    “明天午時(shí)三刻行刑，以正法紀(jì)，以儆效尤！”

    宣判畢，她最后一拍驚堂木，“退堂?！闭f完便起身，離開公堂。

    霎時(shí)，被告的親友沖進(jìn)公堂，抱著李啟帆，哭成一團(tuán)，絕望哀嚎：“兒啊，我苦命的兒！”

    “你還不到三十歲，哪怕判充軍一輩子也行，怎、怎么就斬立決了呢？”

    “前陣子明明說赦免，現(xiàn)在卻改判斬立決？”

    “大人，姜大人，求求您，開開恩，饒我兒一命！”

    ……

    與此同時(shí)，原告的親友也沖進(jìn)公堂，簇?fù)砝畈?，狂喜，激?dòng)嚷：“八年，八年了！”

    “八年前發(fā)生的事兒，直到今天，才終于討回公道?！?/br>
    “爹、娘，你們的在天之靈，可看見了？兒子總算告倒了李啟帆這畜牲，為meimei討回了公道?！?/br>
    男兒有淚不輕彈，李昌喜極而泣，仰望“明鏡高懸”匾額，感激涕零，恭敬磕頭道謝，“多謝，多謝姜大人主持公道，您的大恩大德，草民一家永生難忘！”

    眾衙役忙前忙后，橫起水火棍，連推帶罵，迅速把閑雜人等趕出公堂，硬架起癱軟的李啟帆，將其押回監(jiān)牢，明日再押去法場(chǎng)受刑。

    堂外，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群意猶未盡，或鄙夷，或唏噓，交頭接耳，久久未散。

    晌午·后衙

    姜玉姝脫下官袍，丫鬟彎腰取下烏紗帽，小心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