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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眼睛直直地看著地面,像是人在這里坐著,魂兒卻飄飄忽忽溜進搶救室里了一樣。又這樣等了一會兒,走廊盡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腳步聲陌生又熟悉,一徑往黎錦這里來。可直到人都站在黎錦面前,他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這是李奕衡。他抬起頭。李奕衡的眼下多了黑眼圈,看起來疲憊極了。“我找你找不到,你手機關(guān)機,我急壞了,就找人查,查到你在這里?!崩钷群馍斐鍪?,“黎錦……”黎錦推開了他。他伸直手臂,遠遠地抵在李奕衡胸口,將他遠遠地推離自己。就著這個姿勢,他一點點地站了起來,躬著腰,將他推開自己一個身子加一條手臂。“我很好,我沒事,我沒受傷?!彼椭^,哭啞了嗓子,話都說不清楚。李奕衡的肩膀微微瑟縮了一下。“黎錦,你是在……”“誰是舒慕的家屬?”忽然,搶救室的門開了,醫(yī)生走出來問。黎錦下意識直起腰,向醫(yī)生看去。何悅笙比他更快,他的腿坐麻了,卻顧不得,手腳并用跑過去,緊緊攥著醫(yī)生的手:“醫(yī)生,他怎么樣?阿舒怎么樣?他還活著是不是?”“患者基本脫離生命危險,只是可能會有一些后遺癥,這個還需后續(xù)觀察?!贬t(yī)生說完就轉(zhuǎn)身走了回去。何悅笙保持著那個緊握的姿勢,半晌,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點的低鳴。黎錦緊緊擰著眉毛,一個微笑還未成形,斷線的淚水先滑落眼眶。李奕衡的心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仿佛有一顆種子在隱秘的地方破土而出,借著這滴淚水的滋潤,迅速發(fā)芽。“我現(xiàn)在心里很亂,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崩桢\轉(zhuǎn)過頭,右側(cè)唇角至眼底,一道細長而淺淡的血痕混著淚跡,“你先去處理好你的事,我們再談我們的事。”說完,他繞過李奕衡,朝走廊盡頭走去。那一瞬間,李奕衡忽然覺得,他就要這樣走出自己的生命了。“黎錦!”他轉(zhuǎn)過身,大聲地叫他,“你發(fā)過誓!”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提醒他這個,在這時候提起那些事情,實在是糟糕透了的選擇。可除了這樣,他不知道怎樣才好。他怕極了。黎錦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回過頭,用平靜的目光望著李奕衡的臉,可漸漸,卻移到了搶救室拉合窗簾的窗口上。紅燈映在他眼中,像是含血一樣。“對?!彼c點頭,“我發(fā)過誓?!?/br>他轉(zhuǎn)過身,走了出去。☆、第一百六十三章同一時刻,穆家老宅。李奕衡的父親喜歡擺弄書畫,淘換古董,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李家大宅里頭每一樣家具物事都有來歷,墻角放著的一尊花瓶說不定都是慈禧太后宮里擺放過的物件。圈子里,論家宅奢華程度唯一能跟李氏比肩的,就是穆氏。當年李奕衡的父親剛玩收藏時候常常上當受騙,機緣巧合認識了穆老。穆老與他一見如故,不光為他指點迷津,還在李父被叔伯兄弟們欺負得最慘的那些年幫他撐腰。投桃報李,李奕衡后來重掌家族大權(quán)后也一直與穆氏交好,兩家常常走動,彼此在業(yè)內(nèi)是有名的兄弟企業(yè)。穆廷習慣性將車停在門口,推開車門那刻等待傭人接手為他泊車??稍陂T邊呆呆地站了半晌,也沒有那聲熟悉的“孫少爺”響起,他這才想起來,因為入不敷出,家里已經(jīng)把一半的傭人辭退了。果然這一路走上樓去,再沒有人殷勤地在旁邊噓寒問暖。穆廷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但他強迫自己別去想,直接奔自己父親的書房而去。穆沖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一整個晚上。他反復(fù)地把玩著一對文玩核桃,這對核桃是上個月他在拍賣會上拍來的,因為有人跟他搶,他花了高出市價十倍的價格拍了回來,玩了兩天就玩膩了,丟在一旁。今晚他心里亂得很,翻箱倒柜又找了出來,拿在手中揉著,就覺得心里熨帖了許多。直到穆廷推門而入。他們是父子,住在一個屋檐下,卻足足三天沒見了。穆沖是標準的紈绔子弟性格,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可對于管理家族企業(yè),他一竅不通。好在媳婦肚子爭氣,給他生了個兒子,他高高興興把大胖小子抱到穆老面前,囑咐自己的親爹,這就是咱們家的繼承人,怎么教這孩子,爸,交給你了,至于我……我當然要繼續(xù)玩。于是穆沖從一下生就開始玩,玩到二十歲,多了個兒子,繼續(xù)玩。玩到現(xiàn)在,他四十六了,早已不惑,近知天命。他盡職盡責地扮演著紈绔子弟的角色,自穆氏逢難到現(xiàn)在,沒有插手過一分一毫,一切都丟給兒子去處理。他為穆氏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再出去花天酒地,當然,也沒人再來喊他花天酒地。所謂的朋友,都不見了。房間里只亮著書桌上那一盞老式臺燈,綠燈燈罩柔和了刺眼的黃光,穆沖在燈光里看自己的兒子,心里想,廷廷長大了。他穿起以前最討厭的西裝,一絲不茍地打著領(lǐng)帶,換了更加職業(yè)和干練的發(fā)型,連眼神都變得銳利。“爸,今天晚上,城北出了樁車禍,舒慕被連人帶車撞到了河里?!蹦峦⒆叩礁赣H桌前幾步,“你知道嗎?”穆沖手里的核桃擦了一下,發(fā)出干癟的聲響:“不知道,怎么了?”穆廷目光變幻,緩緩道:“這場車禍不簡單,聽說,是有人雇兇,逼得舒慕不得不開車投河。舒慕是何氏二少的公開戀人,動舒慕,就等于動了何氏。聽說二少在道上發(fā)出追殺令,要找出那個幕后元兇,然后……”后面的話,穆廷沒有說,穆沖卻明白。“怎么?法院是他何家開的?警察局歸他們何家管?還要替天行道了?”穆沖冷笑,“不過是個戲子,還真拿自己當個腕兒了?收拾他一頓怎么了?別說還沒死,就是死了又怎么了?”“你怎么知道他沒死?”穆廷微微仰起頭,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爸,果然是你?!?/br>穆沖神色微滯,半晌,譏笑出聲:“對,是我,怎么,你要大義滅親,抓你老爸去何氏賠禮道歉?”穆廷死死咬住牙:“爸,為什么?”“為什么?”穆沖問話的語氣仿佛自己是如此理所應(yīng)當,“何氏是怎么對付咱們的,你忘了?檢舉咱們的材料,是他們安排人遞上去的,怎么一步步調(diào)查咱們,是他們給那個狗屁局長出的招。咱們的股價怎么會下跌得這么厲害?還不是他們在背后搞鬼?他們還在私下收購其他股東的股份,想剝奪咱們對穆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