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好，也不許碰?！?/br>
秦頌風(fēng)失笑：“這種和糖水差不多的也不行？”雖然如此說，他依然聽話地沒再碰那個酒杯。不知是不是因為二人的對話特別像一對老夫老妻，廳內(nèi)一時居然冷場。

聞晨從廚房那邊跑過來，揮動著沾滿面粉的雙手，笑道：“餡兒我剁好了，快得很，你們別急！小蓮，小杏，先唱幾個曲兒給客人聽聽?！?/br>
小杏應(yīng)了一聲，取來一把琵琶。兩個姑娘大眼瞪小眼一番，小蓮細(xì)聲細(xì)氣地道：“jiejie你先，我……我等等?！?/br>
小杏把琵琶擱在旁邊的小墩上，伸出一根手指，在小蓮眉心點了一點，用一種嬌憨可愛的聲音嗔道：“你呀！膽兒比針鼻兒還?。　彼龥_秦頌風(fēng)和季舒流各福了一福，“兩位公子有什么曲子想聽？”

秦頌風(fēng)道：“你隨便，反正我倆都不懂。”

小杏側(cè)頭眨了眨左眼，對小蓮努努嘴，叫她抱著琵琶配樂，自己站在季秦二人面前。小小的小蓮抱著大大的琵琶，錚錚彈響，琴技居然很是不錯。琵琶聲中，小杏紅唇輕啟，先唱了首桃花鎮(zhèn)流行的曲子，又唱了首雅致含蓄的曲子，雙眼有幾分大膽地在季舒流臉上打轉(zhuǎn)。季舒流一開始覺得新鮮，很快察覺聞晨可能真有用兩個女兒“招待”自己和秦頌風(fēng)的意思，趕緊扭過頭去看秦頌風(fēng)，不敢再多看她倆一眼。

他雖然沒什么閱歷，也知道這種事講究水到渠成的情調(diào)，只要自己做出不感興趣的樣子，對面的小姑娘自然會察覺。

果然，小杏唱了幾首小曲就停下來，跑到小蓮身邊接過琵琶，叫小蓮接著唱。

小蓮的臉紅得像喝醉了酒，偷眼瞟著秦頌風(fēng)的臉問：“公子，你喜歡什么曲子？”

秦頌風(fēng)只看桌上的菜，不看她：“隨便?！?/br>
“既然如此，我——就給公子唱一曲我最喜歡的?！?/br>
她和小杏耳語幾句，小杏撥響了琵琶，小蓮一雙小手拘謹(jǐn)?shù)鼗ノ罩?，吐出了第一句詞。

※三※

小蓮的站姿仍是怯生生纖細(xì)堪憐，但一唱起來，她就不像說話的時候那樣帶著顫音了，嗓音甚是清脆婉轉(zhuǎn)。

只聽她唱的是一首舊詞：

“急水浮萍風(fēng)里絮，恰似人情，恩愛無憑據(jù)。去便不來來便去，到頭畢竟成輕負(fù)。

簾卷春山朝又暮，鶯燕空忙，不念花無主。心事萬千誰與訴，斷云零雨知何處？”

她的語調(diào)有些幽怨，神態(tài)也做出了很幽怨的樣子。但她的嗓音畢竟還嫩脆，面容畢竟還稚氣未脫，盡管細(xì)細(xì)的眉毛蹙在一起，給人的感覺也還是一個尚不識愁滋味的小姑娘，正為別人的故事里的飄零、辜負(fù)、別離、寂寞而傷感。

但從她吐出第一個字開始，到連琵琶的弦聲都緩緩?fù)Ｖ梗仨烇L(fēng)一動都沒動過，凝視著桌上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蓮姑娘唱完，羞澀地小步跑到秦頌風(fēng)面前，小聲問：“公子……好聽嗎？”

秦頌風(fēng)瞬間恢復(fù)如常，道：“不錯，這詞寫得好?！?/br>
雖然識字但除了劍譜拳譜幾乎從不看書的秦頌風(fēng)居然說一首曲子的詞寫得好？季舒流揉揉眼睛，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

小蓮猶豫片刻，憂郁地說道：“這詞里是說，一個女子被心愛的人辜負(fù)，獨守空閨，朝朝暮暮，孤零零地空擲年華。”

這時候，聞晨正端著第一盆餃子上來，聽見小蓮盡說些掃興的話，眉頭一皺，似乎想要斥責(zé)，但她隨即看見秦頌風(fēng)異常溫和的臉色，急忙把話咽下肚去。

果然，秦頌風(fēng)點頭順著小蓮說：“是挺可憐的。人沒有根，就活得不踏實?！?/br>
季舒流一瞬間想起了秦頌風(fēng)被前妻辜負(fù)的事，幾乎懷疑他有感而發(fā)。但是把“幽怨”這類的東西和秦頌風(fēng)聯(lián)系起來實在太可笑，他確定自己絕對是想歪了。

小蓮咬著她抹了淡淡胭脂的嘴唇，輕輕地問：“秦公子，你辜負(fù)過別人嗎？”

秦頌風(fēng)道：“沒有。”

“那以后呢，”小蓮追問，“以后會不會辜負(fù)？”

秦頌風(fēng)有意無意地轉(zhuǎn)頭看了季舒流一眼：“不會。”然后他懷疑地審視著小蓮，“你問這個干什么?！?/br>
“我……下午也偷偷跑出去聽?wèi)蛄?，聽了那出?！毙∩彶话驳卣Ｖ劬?，“我從小就很羨慕那些嫁得好的jiejie，今天才想到，就算我嫁出去，以后也是會老的呀。等我老了怎么辦，我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在哪里，也沒有一個meimei可以接著嫁給他。”

原來這個小女孩是看了那有感而發(fā)，擔(dān)憂起自己的未來。秦頌風(fēng)笑了，抬頭對聞晨道：“你看，這么小的孩子都比你懂事。嫌棄自己老婆老得快又不是好事，還把小姨子一起娶了，放在戲臺上又說又唱的，也不知害臊?！?/br>
聞晨一邊揀餃子，一邊斜眼瞟著秦頌風(fēng)：“真煞風(fēng)景?！?/br>
作者有話要說：

注：吳禮之。找合適的宋詞易，找合適的當(dāng)時流行曲難，這里偷個懶！

第29章四顧寂無人

※一※

秦頌風(fēng)畢竟是來做客的，不是來宿娼的，在他的堅持之下，五人既沒分什么尊卑，也沒講究男女有別，直接圍在飯桌邊吃了。

天色早已經(jīng)全黑，聞晨在桌上燃起蠟燭，所謂燈下看美人，無論是“mama”還是“女兒”都更顯嬌美動人。

餃子是山菌餡兒的，咸淡剛好，完全不需要蘸作料，rou和山菌也是搭配得當(dāng)，既不嫌膩口，又不嫌清淡，看來手藝好并非聞晨自夸。桌上除了餃子，還擺著許多配菜，黃瓜切成薄薄的長片卷在碟子里，青翠得賞心悅目，糖醋排骨被精心剁成四四方方的小塊，在燭光下顯出誘人的脂光，香味不濃不淡地飄散出來。

唯一遺憾的是……桃花鎮(zhèn)是個夜里比白天更熱鬧的所在。遠(yuǎn)處雜亂的樂聲尚可忽略，隔壁的人家卻不知何時來了個猛男子，床板吱嘎聲、輾轉(zhuǎn)愛語聲穿窗而入，聞晨和小杏尚能見怪不怪置若罔聞，小蓮卻神色飄忽，羞紅了臉。

猛男子不但沒完沒了，而且愛好詭異，口中吵吵嚷嚷，盡是些又臟又賤、不堪入耳的言語。

天下之大，喜歡聽別人辦事響動的人并不少，但顯然，這屋里的五個人都沒有這種愛好。何況那猛男子聲音沙啞，怪腔怪調(diào)，只聽其聲就能想象其人必定丑得叫人倒足胃口。

小蓮才吃了幾個餃子，就自稱已經(jīng)吃飽，丟下筷子，跑到角落里漱了口、補了點胭脂，在屋里轉(zhuǎn)上兩圈，抱起那把大大的琵琶，重新坐到繡墩上：“我再彈會兒琵琶吧。小杏jiejie你坐在那，沒事，我可以自己彈自己唱?！?/br>
能用琵琶聲遮一下隔壁的聲音也好，聞晨笑瞇瞇地對她點頭，表揚“女兒”的懂事乖覺。

小蓮怯怯地看著秦頌風(fēng)：“秦公子，你有什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