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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護在懷里,顫著嗓子不住地輕聲喚著:“小五……小五,看看阿瑪,阿瑪這就帶你回去……”隨后緊跟著沖進來的黃天霸見著眼前的情形,卻也是急得雙目近乎赤紅。這兒的火已燒得極兇了,若是再叫這人這般耽擱下去,只怕誰都得撂在這兒,等著大伙兒一塊兒燒成一片焦炭。當即也顧不上許多,拿袖子勉強掩住口鼻,近乎兇狠地扯住這一對兒父子甩到了馬上去,照著馬屁股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不是說話的時候,快走!”以他的輕身功夫,要進出火海卻也算不得有多難。正要跟著出去時,目光卻忽然在其中一人手中的弩機上掠過,下意識抄起來塞進懷里,順著一旁尚未燒著的木石連蹬了幾次,便輕輕巧巧地翻落在候在外頭的那匹馬上。眾人本就是來救人的,這兇徒也沒見著,五阿哥卻是被萬歲爺親自給抱了出來,自然再沒什么留下的道理,只散布成陣護著康熙等人先走,迅速撤離了這一片火海。胤祺只覺得周身的溫度仿佛漸轉(zhuǎn)清涼,又像是在什么不住顛簸的東西上頭,片刻也不得安寧,恍惚著動了動,一時竟分不清這一切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他的心神實在已疲累到了極致,一次又一次強撐著震懾那些個亡命之徒,全靠著內(nèi)力狠狠震蕩心脈時的強烈痛楚維持著清醒。此時忽然被熟悉的溫暖氣息包裹,只覺得每一寸的身體都在拼命地叫囂著疲倦,迫不及待地想要沉入那一片安寧的黑暗里去。“皇阿瑪……”他努力地動了動嘴唇,卻已發(fā)不出來半點兒的聲音,眼前仿佛已籠上了一片血色的光幕,連人影都是模模糊糊的。下意識努力地挑起了唇角,彎了眉眼想要抬手去摟住那人的脖子,卻只抬到了一半便無以為繼,頹然地跌落了回去,意識也終于徹底陷入了一片靜謐的黑暗。在昏過去前的最后那幾息里,胤祺卻是忍不住地在心里輕輕苦笑了一聲——蒼天在上,這一次,他可真的不是裝的了……——這一覺睡得一點兒都不安穩(wěn),一會兒夢見漫天的紅蓮業(yè)火,一會兒又夢見四個無頭的尸首張牙舞爪地朝著他索命。只是每次被恐懼裹挾著的時候,都好像有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護著他,握緊了他的手把他從這一片絕望里領出去,一次又一次地揮散那些個可怖的夢境,叫他重新陷入舒適安寧的睡眠里頭去。不知過了多久,好像終于才覺著歇得差不多夠了。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掀開有些沉重的眼皮,便正迎上一雙充斥著血絲的雙眼。那雙眼睛的形狀他很熟悉,可里頭太過深重的擔憂跟自責,卻叫他仿佛有些莫名的陌生,心里頭卻也像是跟著微微的發(fā)澀。“小五兒……醒了?可還有哪兒不舒服?”康熙已守了他一天一宿,見他總算睜了眼,只覺心頭壓著的巨石也終于跟著略略撤開,輕輕地撫了撫他的額頂。胤祺知道自個兒不過是連嗆帶累得昏了過去,其實并未受什么傷,醒了卻也就沒事兒了,笑著搖了搖頭爬起身道:“兒子沒事兒的……皇阿瑪,您的手怎么了?!”后頭的話卻是連驚帶愕,實打?qū)嵉母Z上了些火兒出來——他費了老鼻子勁兒才把他這位招災的皇阿瑪給平平安安地送出去!這得是怎么折騰,居然就能在他沒看著的那么一會兒,把這兩只手都給傷成了這樣?“還不是你那匹倔脾氣的馬——可真是物似主人型,朕真后悔怎么把它就給了你!”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康熙卻也是壓不住地竄上了一股火兒,咬著牙恨恨道:“朕都把那馬韁子揪斷了,它也不肯?!憧芍离扪郾牨牽粗懔粼谀腔鹄镱^,這心里煎熬得恨不得一頭撞死!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朕又有何顏面,再當這一國之君!”連嚇帶氣得吼了一通,看著這個仿佛被自個兒吼得有些回不過神的兒子,康熙卻又立馬覺著后悔了起來,忙努力平了平火氣,輕輕攬了胤祺低聲道:“小五兒……朕不是沖你發(fā)脾氣,朕是——是實在嚇著了……”說到后頭嗓子竟有些發(fā)啞,眼前恍惚又現(xiàn)出那時這個孩子了無生氣地倒在自個兒懷里的模樣,康熙只覺得胸口緊得喘不上氣來,下意識將懷抱又收得緊了些:“蠢孩子……朕是你的阿瑪啊,該是朕護著你才對。你才多大年紀——怎么就敢一次次豁了命救這個救那個的?就沒想過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兒,朕又該如何自處……”“皇阿瑪忘了?兒子可是能看得見‘那個’的?!?/br>胤祺卻是忽然彎了眉眼,抬手輕輕拭去一代君王本不該示于人前的淚水,又將他的手貼在了自個兒的胸口上:“兒子看得清楚——只要這紅光還沒找到兒子頭上來,這條命就還能留著,一直守著皇阿瑪……”“那也不行……朕還是會害怕。”康熙搖了搖頭,攬著他坐在了自個兒的懷里,拿過一旁桌上的粥,親自一勺勺地慢慢攪著,又舀了一勺喂到他嘴邊:“你這孩子,心里頭裝旳人太多,裝的事也太多。裝得多了,甚至沒給你自個兒留下什么地方……可你就沒想過么?若是你受了傷,出了事,朕這心里又該是何等的難受,你師父,你額娘,還有你的那些個兄弟們,太皇太后那兒,又該是何等煎熬?”胤祺怔了怔,下意識含了那一口粥慢慢地嚼著,神色竟是忽然顯出些恍惚來。他忽然想起自個兒故意震蕩心脈的那個時候——若非確準了康熙會心疼,他又豈敢用這種自傷的法子去折騰太子?原來當真在不知不覺間,竟已有這么多的人都會為了他牽腸掛肚了么?終于后知后覺的認清了自個兒早已不再是孤身一人,肩上仿佛多了什么沉甸甸的東西,卻又半點兒都不叫人覺著辛苦,反倒暖得叫人忍不住想要落淚。胤祺抽了抽鼻子,難為情地低下頭胡亂掩飾著淚水,卻被康熙含笑輕輕扳過了臉,把這個兒子擁在胸口輕輕地拍了兩下:“有什么丟人的,朕不也才哭過?這世上,哪就有人真不會委屈不會難過的——你才是個多大的孩子,正是該撒嬌的年紀,不必總是拘著自個兒。這心里頭攢了多少的委屈,就索性一氣兒哭出來罷……”委屈么?胤祺茫然地想著,本能地想要反駁,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前世的一輩子都不曾為誰停留過,看著無比瀟灑自在,卻只有自個兒心里才清楚,每一次回到那個空蕩蕩的房子里,無牽無掛的惶恐跟寂寞——可那時的他,卻也早已無法再恢復相信他人,相信人性的能力了。被親生父母拋棄,被一個孤兒院長大的兄弟出賣,被尊敬的老師像塊爛泥一樣嫌惡地甩開,這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他都早已受得太多了。重新爬回巔峰的每一步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他早已學會了靠一個人也能好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