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16

    聽說蔡老太君死了， 姚碧水嚇得驚跳，而林淡則平靜地喝著茶，顯然已料到了如今的情況。

    “去把大門敞開，免得待會兒被人踢壞了?！彼吐暯淮?。

    “為什么會被人踢壞？”姚碧水乖乖去開門， 面上卻滿是疑惑。

    “今日會有惡客上門?！绷值捯魟偮?，一群衙役就帶著鐵鎖鏈和木枷氣勢洶洶地闖入玄清觀，見著東西就砸，似要把此處夷為平地。

    “你就是這玄清觀的觀主？”領頭的衙役指著林淡高喝：“來呀， 將她給我鎖了！”

    “官老爺， 我們犯了何事？您抓人也得給我們一個理由呀！我們都是大大的良民， 平生從未做過壞事， 還請官老爺明鑒！苗苗， 快來小姨這里！”姚碧水一面安撫許苗苗一面追問原因。

    “蔡老太君都被你們咒死了， 你們還良民呢！為了顯示自己法術高深， 你們還真是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都干得出來！別在這兒跟我廢話，去牢里跟國公爺交代吧！來人， 將她鎖了！這兩個也一塊兒帶走！”領頭的衙役見林淡只是盤坐在蒲團上念經(jīng)，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更未露出恐懼之色，內(nèi)心便越發(fā)覺得不爽。

    抓人的時候就是他們一逞威風的時候，被抓的對象卻不給一點反應，這感覺怎一個憋屈了得？

    一群衙役兇神惡煞地撲過去， 卻被林淡輕揮佛塵， 逼退了數(shù)尺。

    “我若果真有那樣高的道法， 今日來抓人的各位怕是也逃不過猝死的命運?！绷值Z氣平靜地開口。

    眾衙役先是一愣，繼而露出驚駭?shù)谋砬?，然后互相看了看，再也不敢上前。若是這妖道果然有那樣的本事，這世上誰奈何得了她？

    遲疑間，林淡又道：“煩請諸位稍等片刻，我這玄清觀還有貴客要來。我知道各位急著巴結(jié)蔡國公，只是，稍后這位貴客卻是連國公府都得罪不起的人物，我奉勸你們行事謹慎些好，莫要急著站隊?！?/br>
    連國公府都得罪不起的人物，誰？眾衙役雖然對這番話嗤之以鼻，卻也不敢妄動。京城里到處都是勛貴，天知道這玄清觀除了永信侯，又搭上了哪位大人物。等等就等等吧，反正上峰只讓他們抓人，又沒規(guī)定時限。

    這樣一想，眾衙役便干巴巴地站定了，竟是連碰也不敢去碰林淡。

    果然，兩刻鐘后，門外傳來駿馬揚蹄的聲音，少頃，一名俊秀少年在重重侍衛(wèi)地保護下跑了進來，看也不看殿內(nèi)是什么情況，張口便喊：“林道長，林道長，你快告訴朕，你為何知道蔡老太君會死！”

    十四五歲的少年，穿著明黃色的錦袍，又自稱朕，隨行的都是禁衛(wèi)軍，腰間還佩戴著寶刀和令牌……原來這位觀主口中所說的貴客竟是指皇上嗎？思及此，眾衙役膝蓋一軟就撲通撲通跪下了，直把腦袋磕地震天響。

    敬畏之余，他們不無后怕地想道：幸好方才沒對林觀主動粗，否則這會兒可該怎么向皇上交代呀！連國公府都不敢得罪的人物，數(shù)遍皇城，不就只有皇室宗親了嗎？他們怎么早沒想到？

    姚碧水和許苗苗也都嚇得趴在了地上，跟著衙役一起磕頭。她們見過這位少年幾次，卻沒料到他的身份竟如此貴重。

    唯獨林淡依然盤膝坐在蒲團上，對滿殿的磕頭聲充耳不聞，更是未曾起身恭迎圣駕。一則，她早已看透了少年和中年男子的身份，所以并不驚懼；二則，她如今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受世俗規(guī)矩的束縛；三則，這些年，皇帝一直在為瑾親王求訪名醫(yī)，甚至還曾親自前去拜會醫(yī)圣，在他的草廬外磕頭，由此可見他有多么渴望能治好瑾親王的病。

    而林淡身懷絕世醫(yī)術，自然不怕小皇帝不以禮相待。事實上，她早已發(fā)現(xiàn)，這些天監(jiān)視她的人有三撥，一撥技巧拙劣，當是許祖光的人，另外兩撥隱藏功夫十分高超，應該與皇家暗衛(wèi)有些關系。

    而今，蔡國公想置她于死地，這與小皇帝和瑾親王的利益是完全沖突的，她自然不怕他們不冒出來阻止。

    “皇上想知道真相？”林淡輕揮佛塵，言道：“那便去蔡國公府看看吧?！?/br>
    “林道長果然早已知道朕和皇叔的身份?！毙』实凼嫘牡匦ζ饋?。林淡既然早已看破他二人的身份，在面對他們的時候卻能不卑不亢、尋常待之，可見她的心性是何等闊朗。她越是如此，小皇帝對她的好感就越深。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林淡語氣輕緩地反問。

    沒想到小皇帝笑得更加爽朗，一面重復這句話一面戲謔道：“林道長，您與朕的皇叔定然能聊到一塊兒，您知道嗎，這句話可是皇叔的口頭禪。走走走，咱們這便出發(fā)吧！”

    林淡正準備起身，小皇帝卻走上前扶了她一把，態(tài)度十分恭敬有禮。

    看見這一幕，跪在殿內(nèi)的眾衙役滿腦袋都是冷汗。他們今天可是奉命來抓人的，國公爺還交代了，讓他們在回去的路上找個隱秘之所，把這位觀主的舌頭給拔了，莫要讓她有機會再咒人。如今觀主成了皇帝的貴客，他們這些人該不會倒霉吧？

    在眾人的膽戰(zhàn)心驚中，林淡偕同小皇帝走到玄清觀外，卻見一輛馬車快速駛來，甫一停穩(wěn)，瑾親王便在隨從地攙扶下出了馬車，擰眉道：“聽聞有衙役要抓林道長，我恰好不在農(nóng)舍，于是快馬加鞭趕來。道長，您未曾受到驚擾吧？”

    “無事，多謝善知識關懷?！绷值h首道。

    看見瑾親王，一眾衙役汗如雨下，竟是百般后悔自己接了這趟差事。倘若這二位晚來片刻，亦或者他們未曾多等，而是直接動手把人抓了，又拔掉了舌頭，那下場……眾人不敢深想，一想就嚇得腿抖，于是默默把玄清觀劃入了絕對不能得罪的范疇，等級猶在各大勛貴和皇室宗親之上。

    “你們這是要去蔡國公府？”瑾親王看向林淡，微笑詢問：“我也同去，可否？”

    “自然可以?！?/br>
    “那便請三位上馬車吧?！辫H王掀開車簾，態(tài)度十分溫和有禮。若是林淡未曾叫破他的身份，姚碧水打死也看不出他竟會是權傾朝野、戰(zhàn)功赫赫的王爺，還當他只是一名溫文爾雅的讀書人呢。

    一行人上了馬車，姚碧水和許苗苗十分拘謹?shù)乜s在角落。林淡則與瑾親王相對而坐，閑適地喝著茶。瑾親王幾次開口詢問蔡國公府的事，都被林淡輕飄飄的一句“去了便知道”給打發(fā)掉了，只能無奈閉嘴。

    小皇帝打馬行在旁側(cè)，聽見皇叔幾次吃癟，不由想起以前他讓自己吃癟的事，頓時捂著嘴偷笑起來。都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很明顯，皇叔這是被林娘子給降住了。

    …………

    蔡國公府今日開吊，正門和側(cè)門都大敞著，來來往往全是滿臉哀戚的人，而且身份個個都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