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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松在林淡身邊站定,柔聲道:“謝謝你淡兒。” 林淡摸了摸耳垂,滿心的不自在:“無事,你進(jìn)去看看杜姨母吧?!?/br> “我等姨母穿戴整齊了再進(jìn)去。”杜如松陪伴林淡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見姨母在里面喚人,這才進(jìn)去,剛繞過屏風(fēng)就愣住了,眼里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杜皇后拿著一面銅鏡,嗓音里透著輕松與快意:“怎么了?認(rèn)不出你姨母了?” “哥哥定是被嚇住了!我剛進(jìn)來的時候嚇得差點尖叫。哎呀呀,這位絕世大美人到底是誰呀?莫非是曼珠沙華幻化而成的妖精?”杜如煙摟著杜皇后的脖子撒嬌,眼里全是驚艷的神采。 杜皇后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后看向銅鏡,低不可聞地呢喃:“曼珠沙華又稱彼岸花,只盛開在黃泉路上。以前的杜皇后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的我就是從地獄里開出來的惡之花?!?/br> 容貌被毀后,哪怕她有心復(fù)仇,卻已經(jīng)沒有再回去的資本。可現(xiàn)在不同了,若是利用得當(dāng),這副容貌將成為她最有利的武器。她與兩個孩子所遭受的苦難,必有一日要百倍千倍地還回去! 看見姨母眼里燃燒的火焰,杜如松竟隱隱感到一些不安,轉(zhuǎn)而看向認(rèn)真搓洗雙手,表情沉靜的林淡,卻又緩緩笑開了。罷了,不管前方是刀槍劍戟還是鮮花遍布,他總要為這個人去闖一闖。 第105章 繡娘27 最近一年,皇帝的身體已大不如前。他已經(jīng)連續(xù)生了一個多月的病,白天咳嗽、頭暈,晚上則心悸盜汗,難以入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又會做很多噩夢,醒來后雖然記不得夢里發(fā)生了什么,但是那種空洞而又悵然的感覺卻會長久停滯在心里。 他的頭發(fā)花白了很多,英俊的臉龐爬上了歲月的痕跡,面對圍繞在身邊的兒女、嬪妃,卻不知為何,竟有些不耐甚至是厭煩的感覺。他越來越喜歡一個人獨處,唯有被他親手養(yǎng)大的大皇子的來信,才能讓他稍微開懷一些。 那個人也在臨安府,但在信里,大皇子卻未曾提到她一字半句。皇帝把厚厚一沓信件反復(fù)查看,一字一句檢索,終是一無所獲。他原以為年底大皇子就能回來,陪自己好好過個春節(jié),卻沒料他竟會遇見倭寇來襲,差點葬身海底。 接到戰(zhàn)報的時候,皇帝的腦子空白一片,什么都不能想,當(dāng)他回過神來時,滿朝文武已經(jīng)跪安了,而他竟在不知不覺中寫下了親去臨安府的詔書。直到此時,他才徐徐吐出一口氣,像是無可奈何,又像是如釋重負(fù)。 半個月后,他在杜家兄妹的陪同下來到道觀,靜靜看著站立在懸崖邊,背對自己的那個人。 “你來了。”那人吐出不冷不淡的三個字,呼嘯的風(fēng)從崖底刮上來,把她的話音吹得支零破碎。她并未跪拜,也未上前迎接,只是遙望遠(yuǎn)方層層疊疊的烏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朕來了?!被实蹚堥_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音竟如此干澀,仿佛用盡了全力才擠出這句話。至如今他還記得,這人臨走時那淚光閃爍的雙眼,和她額頭縱橫交錯、鮮血淋漓的傷疤。而他們的感情正如那些疤痕,疼痛、深刻,卻再也無法恢復(fù)如初。 “快下雨了?!被实鄄恢涝撆c她說些什么,只能胡亂開口。 “是啊,快下雨了?!倍呕屎蠼K于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一行人。 饒是杜如松和杜如煙這些日子早已看慣了眼前這個涅槃重生的姨母,也忍不住愣了愣,更何況是毫無心理準(zhǔn)備的皇帝及其心腹。 眾侍衛(wèi)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然后發(fā)出接二連三的抽氣聲?;实鄣雇艘徊?,似乎有些不能承受,緊接著又上前幾步,嘶啞地喊道:“凡、凡歌?” 一陣大風(fēng)裹挾著水汽從崖底吹上來,撩動了杜皇后純黑色的衣擺。那衣擺映襯著她身后的層層烏云,像浪濤,又像是什么不祥之兆。杜皇后只淡漠地睨皇帝一眼就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看向遠(yuǎn)方。一朵如火如荼的曼珠沙華在她眉心綻放,那般妖嬈,那般惑人,可她的眼睛卻像深不見底的幽潭,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她瘦了很多,過于寬大的衣袍籠罩在她身上,輕輕飄飛,仿佛與背后那翻滾的、看不見盡頭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曾經(jīng)的她美得熱烈、美得張揚(yáng),現(xiàn)在的她比以往更美,卻失去了灼人的溫度??粗请p漆黑而又冰冷的眼睛,皇帝被突如其來的、難以名狀的疼痛襲擊了心房。 “凡歌,是你嗎?”他再次確認(rèn),視線幾乎無法從她孤寂的身影抽離。 “你快過來,崖邊危險?!笨匆娪忠魂嚧箫L(fēng)把杜皇后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皇帝心臟都快停跳了?;秀敝兴浜沽芾斓叵氲剑喝羰欠哺柙偻耙徊?,會不會就永遠(yuǎn)消失在這無邊無際的黑色云層里? 杜皇后對他的話仿若未聞。 皇帝想上前,卻又害怕驚著她,只能轉(zhuǎn)移話題:“朕這次來是想問清楚,你為何要那樣做。你我二十多年的感情,為何你不能相信朕?” 杜皇后終于轉(zhuǎn)過頭來,一字一句說道:“這句話,同樣是我想問你的,你為何不能相信我?”她再次看向昏暗的天際,嗓音飄忽不定:“你可知道,二十年前,我為了從寒潭中把你救起,傷到了根本,從此再也無法有孕。我擔(dān)心你愧疚自責(zé),命太醫(yī)守住了這個秘密。大皇子早年喪母,是我親手將他養(yǎng)大,四皇子、六皇子、但凡你的孩子沒了母親,哪一個不是我養(yǎng)在膝下?我早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若是真的想要抱養(yǎng)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又何必等了二十年才把李氏帶入宮中?這么多年以來,我為你執(zhí)掌六宮、撫育子嗣,更為你幾次徘徊在生死邊緣。為了你,我連命都可以豁出去,換來的又是什么?你知道嗎?只要你當(dāng)初說一句信我,我就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你,我撞柱,我絕食,我站在冷宮門前沒日沒夜地等你,卻等來一紙廢后詔書,于是我什么都不想說了,算了,就這樣罷……” 訴說這一切的時候,杜皇后的語氣十分平靜,仿佛在訴說別人的故事。她低低笑了兩聲,漠然道:“下雨了,陛下該回去了?!?/br> 沒意思,真的沒意思透了……她搖搖頭,笑容寂靜,仿佛早已把過去埋葬,只留下一片殘穢。 皇帝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心臟仿佛被利刃切割,痛不可遏。他不敢置信地道:“二十年前,你就知道你不能生育了嗎?朕,朕竟然不知道?!倍昵?,他因為遇刺,被迫跳入一口寒潭逃生,卻因為手腳抽筋,沒法游上岸。杜皇后領(lǐng)著侍衛(wèi)匆匆趕來救他,在所有人都放棄他的情況下跳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把沉在潭底的他救了上來。自那以后,杜皇后就極為怕冷,每到冬天便賴在火爐邊不愿動彈,每到月事,還會痛得死去活來。 他只道她為自己受了苦,卻沒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