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得早，一睜開眼就嚇一跳，“阿斛？”

司空斛頂著兩只黑眼圈蹲在他床邊，“師父，反省書寫好了?！?/br>
陸僭半撐起身，抿了抿嘴唇，接過來看一看，啼笑皆非，“這就是反省書？”

司空斛的字是照著陸僭的筆跡練的，筋骨勻長如出一轍，但多了三分龍飛鳳舞，寫著：身為道侶，自當(dāng)同心合意往日月皎光中去。但身為愛人，亦當(dāng)助師父了解塵世愛侶萬千美妙……

陸僭仔仔細(xì)細(xì)看完，司空斛已經(jīng)按捺不住，“師父，我聽毓飛他們說，你是自小在蜀山上長大的?！?/br>
陸僭當(dāng)年是山上長老下山時撿回山的小娃娃，當(dāng)然是在山上長大的。

司空斛見陸僭點頭，繼續(xù)說道：“那么，師父對俗世紅塵的好處，或許其實不甚了解?！?/br>
陸僭揉了揉臉，索性坐起來迎接又一番說教。

司空斛卻一時沒了聲，分明看見陸僭額角一縷碎發(fā)隨著動作落下，鉆進(jìn)衣領(lǐng)。衣領(lǐng)里是雪白鎖骨，和起起伏伏萬千風(fēng)光。他全都見過，但也全都沒見過。

陸僭見他半天沒說話，自然有些詫異。

司空斛咬了咬牙，心想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干脆眼一閉心一橫，把兩手往陸僭肩頭一搭。

陸僭毫無準(zhǔn)備地被推了個天旋地轉(zhuǎn)，重新倒回床榻深處，低聲道：“阿斛？做什么？”

司空斛維持著一個看似老練實際上確實也十分老練的撲倒姿勢，居高臨下地看著陸僭。

陸僭臉上是貨真價實的疑惑和茫然，兩只透亮柔和的眼瞳中泛著潤澤濕潤，就像……就像真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樣。

司空斛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奇特的念頭，奇特到就連想一想都會天靈蓋發(fā)麻。

——就他對陸僭的了解，好像陸僭見過尺度最大的場面，也只不過是蒙青童和化成金懿的覆映在河邊親吻……？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抖抖索索地響了起來，聲線幽微，似在講三界中最大的秘密：“師父，你不會……不會是，不知道要怎么做吧？”

作者有話要說：

師父可愛！清純！赤雞！

斛斛的擇偶課開課，課程大綱：看臉

第36章鐵馬

司空斛聽見自己的聲音抖抖索索地響了起來，聲線幽微，似在講三界中最大的秘密：“師父，你不會……不會是，不知道要怎么做吧？”

陸僭奇怪，卻立刻回答：“做什么？”

司空斛的圓眼睛和陸僭的長眼睛四目相對，對視了足足半柱香時間，圓眼睛里填滿震驚，長眼睛里填滿詫異。

直到陸僭皺了皺眉，“阿斛？”

一聲無比純情的“阿斛”落地，司空斛就像被按了機(jī)關(guān)一樣，四肢百骸都沒了骨頭，“啪嘰”往下一倒，整個人拍在陸僭身上笑得發(fā)抖，兩手還死死環(huán)著陸僭的脖子，生怕自己笑到地上去。

陸僭再遲鈍，也覺察出了不對勁，叉著司空斛的咯吱窩，就像叉一只頑皮粘人的小狗一樣，把他架了起來，沒好氣道：“說。”

司空斛本來就笑得肚子疼，被陸僭一架咯吱窩，又癢得引發(fā)新一輪爆笑，結(jié)巴著說：“師父！師父，你這個人怎么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你從來沒問過長老們‘我是哪里來的’嗎？！”

司空斛小時候倒是問過這個問題，陸僭當(dāng)時說：“撿的。”

司空斛當(dāng)時不信，現(xiàn)在想想，陸僭是實話實說，的確不錯。但當(dāng)年，長老們大概也是這樣回答幼年的陸僭的——“撿的”，這對陸僭來說就是標(biāo)準(zhǔn)答案。

果然，陸僭眨了眨眼睛，繼續(xù)不解，“我問過，長老們說，‘撿的’。難道不是？”

震驚！師父陸僭，蜀山傳奇，名震三界，學(xué)富五車，凍齡有術(shù)，擲果盈車，長了三十多歲，竟然純情如斯，竟然認(rèn)為天下所有孩子都是撿的！

沒生過孩子還沒見過生孩子嗎？！他們蜀山的教育怎么這么容易偏科！

司空斛“噗”的一聲，笑得噴了陸僭一臉口水，又手忙腳亂地去擦，一邊安慰，“師父不怕不怕不怕啊，我漱過口了！”

陸僭直覺自己這個床起得不巧，哀嘆一聲，松開手，“阿斛，你到底要說什么？”

司空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師父，如果天下的孩子都是撿的，撿來撿去不就沒了？孩子還是要生的，大家都不生，這世上就沒人了。你考慮一下這個問題?！?/br>
陸僭倒是真沒想過這個問題，當(dāng)下沉吟半晌，“倒也是。不過，為人父母總有艱辛，為師還有大事要關(guān)照，這孩子還是不生的好?！?/br>
司空斛很嚴(yán)肅，“這就對了。須知生孩子這種事還是要男女搭配才能做得成，換成兩個男人，就是想生都生不出，若是不想生，那豈不正好？”

他這么低著頭胡說八道，亂糟糟的頭發(fā)越發(fā)遮住了額頭，陸僭信手拂過，替他整好亂發(fā)，同時低聲道：“你倒是有很多講究。都是誰教你的？”

陸僭神色溫柔寬容，看得司空斛心情大好，心底疑慮一掃而空，膽子也放開不少，低下身去，嘴唇幾乎抵上陸僭的鼻尖，聲音很輕地說：“師父，你說過的，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這才是求學(xué)的態(tài)度。凡事都要試一試才知道個中極樂，對不對？”

陸僭別開一點角度，又問：“個中極樂？”

司空斛也偏了偏頭，重新和陸僭鼻尖對鼻尖地蹭了一下，額頭也抵住了，很沉很慢地說：“嗯，個中極樂?！贝桨晁绷艘幌玛戀缘谋羌?，又游弋向下，劃過聚著晨光一滴的人中，隨即輕輕覆在了陸僭的嘴唇上。

師父的嘴唇原來是這樣的，看起來薄，碰一碰才知道，又軟又柔。這樣的人，怎么會薄情？

陸僭任由司空斛放肆了一通，并沒說什么。司空斛自己大著膽子親完了，又自己紅著臉紅著嘴唇抬起頭來，傻呵呵干巴巴地笑了一聲。

陸僭的舌尖若有似無地舔了舔唇峰，啞聲說：“就是這樣？”

少年心里有一點酸澀，也有一點自得。

所有人都知道師父的過往和威風(fēng)，但只有他見到了師父的這一點軟弱和天真。

司空斛心想，師父一定是愿意的——從纏綿浸潤到撫慰快意，都要一樣一樣教給師父，但要慢慢來，把師父嚇著就不好了。

司空斛凝視陸僭，半晌才回答：“這是入門。師父，不急，慢慢來，我等得的?！?/br>
陸僭“嗯”了一聲，抬手揉了揉他徒弟的一頭亂毛，“阿斛長大了。玩去吧?！?/br>
他大概沒睡醒，翻個身就重新蓋上被子，打算睡個回籠覺。

“長大了”的阿斛蹲在床邊，繼續(xù)心情掙扎地看了一會床里那個被子卷。師父真瘦，裹上這么厚的被子都是凹凸有致，肩是肩腰是腰的，要命！

陸僭困意nongnong，半晌，覺得有人從背后隔著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