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怎樣才肯相信？”商景眨眨眼，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如果這都會讓你懷疑，我以后是不是該把同性列在交友范圍之外。”

蘇珀用懷疑的目光看了商景一會，隨后站正身體又走回辦公桌前坐下，攤開報紙，他又恢復和顏悅色。

“小景，我并沒有阻止你和同性來往。”

商景心中輕松不少，卻聽到蘇珀接下來的話。

“我只是要你，和柯上寧斷絕往來?！?/br>
過了好一會，商景才承諾般地說：“好。”

蘇珀笑，其實是個難得的美男子，只是眼中算計過重，常常給人陰沉的感覺。

“乖孩子，進去吧，程洛洛只是些皮外傷?！?/br>
商景倔強地偏過頭，“以后不要來學校了?！?/br>
蘇珀無辜地歪頭，“只是幫師弟代班，純屬巧合?！?/br>
商景沒再看他，推開醫(yī)務室里間的門，反手關(guān)上，虛脫般地背靠在門上。

大開的窗戶送來夏日傍晚的風，干燥溫熱，他看到夕陽投射在地板上的方格，醫(yī)務室里并排掛著的輕柔簾幔，墻上梵高的向日葵，以及頭頂上方的橙色吊燈……世界浸潤在暖色里，商景卻莫名地想哭泣。

即使才十六歲，他分明看到未來所能做的也只有遵從與忍耐而已。

就這么靜靜地站了會，整理了下情緒，商景沿著一排排被白色簾幔阻隔開的病床向前，在最里面看到了莫北他們。

掀開床簾，程洛洛睡得安穩(wěn)，額角綁了繃帶，莫北坐在床邊，柯上寧則是背對著他站在病床前。

“商景，你來了?！?/br>
柯上寧回頭，大大的眼睛盈滿笑意，退后一步，站在他身旁拉住他的衣袖。

商景垂下視線看著柯上寧親昵的小動作，以前覺得理所當然，今天卻有點僵硬。

想了想，商景假借查看程洛洛的動作抽開手。

摸了摸程洛洛的臉頰，他看向莫北，“不嚴重吧？”

莫北在他觸碰程洛洛臉頰的手上掃視兩眼，聲音微沉，“嗯，沒到縫針的地步?！?/br>
商景點了點頭，垂下手，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

柯上寧問：“有什么能幫忙的嗎？”

莫北搖頭，看了眼墻上的鐘，“不用擔心，我在這里等他醒來，你們先回家吧，時間也不早了?！?/br>
商景卻在這時開口，“我跟你們一起走?！?/br>
莫北挑眉，“你不送送他？”

以往放學都是商景和柯上寧一起走，莫北直覺今天他有些奇怪。

“你可以的吧?！?/br>
商景回頭看著身后的柯上寧，淡漠的臉上看不出異樣。

柯上寧顯然沒想到他會這么決定，握著書包肩帶的手緊了緊，但還是笑著提議：“陪我一起走到車站吧，校門口的那個，很近的?！?/br>
眼睛亮閃閃的，懷著期待，又像是揉進了許多星辰。

商景心里在抽緊，沉默了一會，他說：“走吧。”

沒等柯上寧，商景率先掀開簾子走了出去，走到醫(yī)務室外間時，蘇珀在辦公桌前看報。

柯上寧也跟了上來，蘇珀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流轉(zhuǎn)，最后對著他身后的柯上寧說：“走了嗎？”

“嗯，醫(yī)生辛苦你了。”

柯上寧乖巧地回答，蘇珀笑笑，繼續(xù)看報。

商景走之前和蘇珀視線相遇，蘇珀眼神帶著警告。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車站，因為今天正式放暑假，車站空無一人。

“路上小心，我先走了?！?/br>
“等一下?！?/br>
看了眼被拉住的手，商景蹙眉，“什么事？”

柯上寧卻不畏懼他一臉寒意，笑瞇瞇地拉著他坐到長椅上。

“陪我說說話吧，車子還有十五分鐘才到站?！?/br>
商景被他扯著坐下，他不打算現(xiàn)在跟柯上寧攤牌，他沒準備好。

想離開，但想到今后兩人注定是要形同陌路，就忍不住想，十五分鐘，就十五分鐘而已……

“商景，你暑假有時間嗎？”

“還沒計劃?！?/br>
柯上寧開心地問：“那，那我能去找你玩嗎？”

商景沒敢看他，假裝看著路盡頭來往的車輛，敷衍地說：“如果大家都有時間的話?！?/br>
柯上寧只是“嗯”了一聲，大概是看出他不想交談，接下來就沒再說話。

他一安靜商景反而覺得不自在，別別扭扭地轉(zhuǎn)過頭，終于還是忍不住看向柯上寧。

柯上寧此時正看著前方，被晚風吹起的發(fā)軟軟地飄動，左耳的助聽器在發(fā)絲間若隱若現(xiàn)。

他抿著唇，微微瞇著眼一副很乖巧的樣子，側(cè)臉在晚霞的映襯下異常柔和。

商景忽然覺得也沒那么難受了，只要靜靜看著柯上寧，他就能忘記兩人之外的世界。

“嗯？怎么了？”

感到他的視線，柯上寧微微偏過臉斜看著他，嘴角上翹，黑白分明的眼里有淡淡的笑意。

商景的表情終于柔和下來，握了握柯上寧的手，他說：“如果哪天，我不能再陪著你，你……”

“商景為什么不能再陪著我？”

柯上寧立馬打斷他的話。

眼神閃躲，商景咬了咬牙，從前覺得難以啟齒的話其實也沒那么艱難。

“反正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不要讓我擔心?！?/br>
柯上寧收起笑，在六月尾的夕陽中，他用異常清澈的目光看著他。

“好，商景，我答應你?！?/br>
商景幾乎要懷疑他知道了些什么，想揉揉他的發(fā)，抬起的手又放下。

☆、28葉子

絮言絮語

葉子是不會飛翔的翅膀

兩人就這么靜靜坐著，直到公交車在他們面前停下。

柯上寧對他揮揮手，“我回去了?！?/br>
商景點頭，柯上寧轉(zhuǎn)身踏上公交車，只是才踏了兩級，就低著頭不動了。

握著欄桿的手緊了又緊，就在司機要催促時，柯上寧突然抬頭說：“叔叔等我一下?！?/br>
下一秒，柯上寧回轉(zhuǎn)過身沖進商景懷里，緊緊抱住他。

少年后退兩步險險地穩(wěn)住柯上寧，手扶著他的腰。

“商景……”柯上寧臉埋在他頸間，聲音悶悶的像是要哭了，“謝謝你。”

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商景剛想開口，又聽柯上寧抽噎了一聲說：“可是，我不要你的同情?！?/br>
用力地抱了下面前的人，柯上寧退出，低著頭上車。

車門在商景面前關(guān)上，他僵在原地無法做出反應。

夏日的晚風吹過，捎帶而來的草木氣息干燥而讓人想哭泣。

蘇珀看了眼手表，近六點，想到晚上還要相親就有點坐不住。本來說好代一小時班，但唐吟出去這么久，他幾乎懷疑他是不打算回來了。

嘆口氣，蘇珀的表情竟有些無奈。

似乎對那個遲鈍的學弟他總是無可奈何，從大學時期就是如此。

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唐吟。

“喂……學長……”

鈴聲沒響幾下就接通了，那邊唐吟的聲音模模糊糊的，聽上去像在睡覺。

蘇珀有種不好的預感，手指有規(guī)律的敲擊桌面，他問：“你準備什么時候回來？”

“啊……回去……回哪里？”

就知道是這樣，蘇珀放棄般地一手撐著額角。無數(shù)次被放他鴿子后，氣都氣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