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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慌的一嗓子:“恩公!”敖定波被那聲音驚得一個激靈,再回頭時才發(fā)現(xiàn)對方嘴里的“恩公”又變了一副模樣——張青嵐臉上的緋紅連同醉意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只不過倒也不是什么正兒八經(jīng)能唬人的做派,反而暗暗耷拉著眼皮嘴角,縮在男人背后,試圖避開同畢菁碰面似的。敖定波一臉悻悻,捧起酒瓶往嘴里又灌了兩口。敖戰(zhàn)在另一邊雙手抱臂,見狀冷哼一聲。隨后不露痕跡退開些許距離,把原本被他遮擋在身后的青年徹底暴露出來,很有一種見死不救、落井下石的意味在里面。“恩公!”畢菁揉了揉眼睛,發(fā)現(xiàn)在墻根底下縮著的那人還真是張青嵐,興奮得在原地蹦跶幾下,不多時便揣著她的酒籃子往酒桌跟前湊。那日清晨自己剛醒過來,還未踏出房門,就望見畢新渾身沾著滋泥兒,雙目緊閉地躺在院子里頭的那顆老槐樹底下。小孩雖是臉色蒼白渾身狼狽,但到底是囫圇地回來了。而且最讓畢菁高興的是,小弟身上雖說是臟污了些,可不僅半點傷痕不見,甚至還長了rou、比先前墩實許多。之后待到畢新再睜眼時,已是把很多不好的經(jīng)歷都忘記了,余下的只有心心念念的燁城小吃,以及休沐日后重開的學(xué)堂。畢菁回想起數(shù)月之前,自己在城門口沖著張青嵐說的那些、連她都不一定相信對方能做到的無理祈求,雙目頓時忍不住有些濕潤。畢菁抿著唇,一雙杏眼晶亮,仰慕地朝張青嵐望過去,大方道:“阿菁曉得,弟弟他定是恩公您親自找回來的對不對?”少女的一句話勾起了張青嵐的回憶,他不露痕跡地朝敖戰(zhàn)瞥去一眼,思及當(dāng)日被埋在祭壇地下、奄奄一息的無辜百姓……大概都是敖戰(zhàn)將人施法消了記憶,再送回各自的來處罷。張青嵐剛想開口將事情說個明白,耳邊卻是忽然響起敖戰(zhàn)傳音入密之聲:“將錯就錯,未嘗不可?!?/br>男人輕敲幾下那快要喝干了的酒盞,朝青年挑眉示意。對著敖戰(zhàn),張青嵐自然是聽話的,最后也只不過是頂著畢菁的熱切視線,模棱兩可地點了點頭。“多謝恩公!”少女雀躍,從腰間的酒簍子里接連取出來好幾個瓷瓶,看那花紋質(zhì)地便知道里面盛著的并非什么劣酒:“這是小女親手釀的酒水,名喚‘春日醒’,一點心意……恩公千萬要收下?!?/br>張青嵐神色淡淡:“姑娘言重了,不過是踐諾而已,不足掛齒?!?/br>對面的南海龍王看這兩個凡人你來我往地推拒幾回,被這些繁文縟節(jié)驚得目瞪口呆之余,終是忍不住心中煩悶,伸手大包大攬地夠過來幾瓶子好酒,哼哼唧唧:“你們不喝,本王來喝。”說完不等青年阻攔,拔開其中一瓷缸的酒塞便咕咚咕咚地牛飲幾大口——再然后,就是兩眼一翻,抱著酒缸昏睡過去了。畢菁也不生氣,只不過笑著將那木塞子塞回酒缸口,輕點一下上頭裹著的綢布,搖搖頭道:“都說‘春日醒、春日醒’,今兒不過才臘八,這位客官可有得睡咯?!?/br>聞言,張青嵐眼神微微發(fā)亮……只可惜,終究還是不比敖戰(zhàn)眼疾手快,被一把捉住了那伸向酒罐的魔爪。畢菁恍若未覺,仍舊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既然如此,”張青嵐臉色如常,即便是手腕還落在敖戰(zhàn)掌心之中動彈不得,仍能一轉(zhuǎn)臉便坦蕩蕩地朝畢菁道:“可否容許在下前去探望令弟?”青年頂著敖戰(zhàn)要吃人的兇狠目光,異常平靜地胡言亂語:“許久不見,甚為思念。”“事不宜遲,咱們不如立刻出發(fā)?!?/br>第一百二十二章張青嵐低頭,同面前還不夠自己半人高的娃娃大眼瞪小眼。敖戰(zhàn)此時正等在院門外,并不想要同其他人有什么太多的牽扯。畢菁又早早進屋,說是還有謝禮準(zhǔn)備送給自己,她去去就來。于是只剩下兩個人,定定站在堆滿了干柴雜物的小院子里,氣氛沉默而尷尬。蕭瑟寒風(fēng)將老槐樹光禿的枝干刮得打顫,樹根旁堆積的白雪之中掩埋了大多干枯的落葉。張青嵐垂眸不語,單手背在身后,眉頭輕蹙著、神情有些嚴(yán)肅。今日他出門前并未怎么打扮梳洗,只著了一身墨色錦袍,將長發(fā)草草挽至腦后,身上染了一點清淺的酒香氣,臉頰上不知道是凍的還是醉的,總歸是微微發(fā)紅。即便如此,也比從前學(xué)堂里那個灰頭土臉、跟猴兒沒兩樣的乞丐模樣清俊不少……沒了從前那股子一個眼神就能嚇小孩的陰郁勁,就算眉目間仍是清清冷冷的,仍是叫畢新忍不住從心底生出丁點兒想要親近的好感來。畢新把脖子往棉襖里縮了縮,rou乎乎的臉蛋子被擠出來兩層褶子,望著張青嵐這副樣子,嘴里正嘟囔“啞巴”的“啞”字半天都沒憋出來。小男孩到底是年紀(jì)不大,并沒有大人一般愛記仇的臭毛病。最后還是在張青嵐意味不明的注視下,紅著臉,小聲地喊了一句“哥哥”,夾雜在風(fēng)雪聲中,是很輕很細(xì)的一道聲音。并未錯過這一句話,張青嵐神情微動。敖戰(zhàn)將這孩子從離火之淵送回來的時候,順手把他被玄瀾擄走后的記憶抹除。因此現(xiàn)今對于張青嵐,畢新能夠記得的或許也只有他當(dāng)年往掃帚上貼符嚇唬小孩的惡劣事跡。這么算下來,小孩兒還愿意摒棄前嫌喊他一聲哥,已經(jīng)算得上是十分給面子了。張青嵐面無表情地蹲下/身,注意到對方腦袋頂上扎著的兩個小髻在風(fēng)雪中搖搖晃晃,隨后才終于伸手揉了一把那小娃娃臉頰上的軟/rou:“……”從兜里掏出來一小袋碎金子,青年順手將其塞至小孩溫?zé)嵴菩?,低聲囑咐他:“拿去買糖吃?!?/br>似乎是很不熟練,說話時嗓音還帶了點微不可察的艱澀。錦袋上還沾染著丁點張青嵐身上的冷香,畢新只覺得掌中一沉,正值裹了白雪的冷風(fēng)刮過,蹭到眼角上,留下涼絲絲的一滴水。小孩rou乎乎的手指使勁揉了揉微癢的眼角,再回神時,面前已然沒了青年的蹤影。畢菁這時終于推開柴門走出來,眉目含笑,手里挎著的是個小菜籃子,里面裝著臘rou苞谷、新米陳酒,用紅布裹著,擠擠挨挨地塞滿了整個竹籃。手里攥緊了巴掌大的錦袋,畢新怔愣,在漫天風(fēng)雪中,他對著空蕩蕩的院門很小聲地喊:“……哥哥?!?/br>此時風(fēng)聲很大,天頂上飄下來的細(xì)碎的一點薄雪,同那碎金差不多的日光也一并落至地面,在皚皚白雪上鋪陳出小片的暖黃來。男人背靠著粗糙的樹干,同那小柴院遙遙相望。隨后便瞧見了青年挺拔清瘦的身影,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