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說，剛才突然想通了，你需要的不是別的，是時間。適應一個人，或者一種生活，是需要時間的。我可以等你。等你哪天也想通了，咱倆也差不多到火候了?！?/br>
“什么叫到火候？”

“就是……”趙維宗只是隨口一提，躑躅道，“就是互相適應，知道彼此要什么?！?/br>
“在這之前怎么辦？”

“涼拌唄，不，我開玩笑的，之前就一直像現(xiàn)在這樣，你別躲我，我也不逼你，咱天天好吃懶做游手好閑，胡玩亂造瞎吃狂飲，爭做合格的二十世紀尾貨青年，怎么樣？”

“怎么跟梁山好漢似的，可你說我有病，我也覺得我有病。我很麻煩的！我動不動就像今天這樣，你打算怎么辦？”

趙維宗笑了，他知道現(xiàn)在問題已經(jīng)不大：“我也很麻煩的，你做好心理準備吧。以后再像今天這樣，咱們可能會互毆?！?/br>
孟春水沒接話茬，而是淡淡道：“爺爺跳江之后，我一直怕水，尤其怕江，再也不想游泳了。北京是個沒江的地方，我覺得挺好。但我去武漢之后，不知怎么的，每天都強迫自己看江，甚至給你打電話我也要在江邊，還要你聽江浪的聲音。你說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

“我后來有點懂了，可能人想要得到什么，就確實需要強迫自己做出一些改變，但我改變得很慢，直到離開武漢那天，我看見長江，還是難過。然后我徹底明白自己不是個擅長改變的人，所以怕對你也一樣，要讓你等很久很久?！?/br>
“那看來我剛才說的話，還挺對路。你決定給我這個等的機會嗎？”

“如果你愿意，那我很感謝你——我會努力讓你少等一會兒。”

趙維宗眼睛亮了：“那就說定了，咱以后還像以前那樣，好吃懶做——”

孟春水接道：“游手好閑胡玩亂造瞎吃狂飲，再加一條好好學習吧。要你等我，這得是一個過程，咱至少上個大學玩玩?！?/br>
“有道理，那么——1999年10月21日趙國孟國達成外交共識，現(xiàn)在是不是該慶祝一下？我覺得咱可以去壓壓馬路，我老感覺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那你先把衣服放家里去吧?！泵洗核钢岗w維宗手里的“歐誒賽斯”T恤。

“不用，”趙維宗說著就把身上的老頭衫一脫，大大方方撐起T恤套了進去，“時間寶貴啊，我回去家里幾位祖宗還得盤問半天?！?/br>
孟春水狡黠道：“你在別人跟前不會也敢這么脫吧?！?/br>
“現(xiàn)在倒是沒有，小時候可說不準，可能被爸媽爺奶街坊鄰居都看遍了，孟大爺要不要再看一眼？咱倆關(guān)系這么好，不能讓你吃虧啊?！?/br>
“滾，”孟春水笑道，“現(xiàn)在去哪兒？”

“隨便，走哪兒算哪兒?！?/br>
說罷他很自然地抓住了孟春水的手腕，輕輕松松地走出了院落，又大搖大擺地出了胡同，上了熙攘的大街。此時風開始吹，銀杏梧桐小白楊，一個個葉子都落了，月光朗朗。幾只野貓在馬路邊上溜過，商場馬上關(guān)門，門口的低音喇叭卻還在放著迪斯科勁曲。

街上男男女女都在享受生活。

北京的秋天，金秋啊。

“我覺得我哄人技術(shù)還不錯。你看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什么東西都有它的好處。好比秋天雖然短，但它很舒服，”趙維宗認真道，“你得多花點時間去留意?！?/br>
孟春水沒說什么，心里卻突然回味起剛才那句話：長路漫漫，果汁分你一半。

是吧，有果汁就挺好。以前的掙扎似乎都沒什么意義，現(xiàn)在至少人不會渴死了。

第20章

某周六下午。

風清清淡淡地吹著，孟春水坐在趙維宗家院里的葡萄藤下，抱著個吉他教他的小男朋友掃弦指法，彈的曲子是beyond的。家長都不在家，只有奶奶一個人坐在他倆旁邊的小轉(zhuǎn)椅上，已經(jīng)蓋著毯子，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著了。

約莫四點多，趙初胎哭哭啼啼地回了家。

見這寶貝meimei眼睛腫得像兩個大核桃，趙維宗火急火燎，不住問到底怎么了，孟春水也放下吉他，站在一邊不動聲色地聽著，二人儼然一副要替meimei報仇的模樣。哪知問了半天，小姑娘才抽抽搭搭地表示，自己只是失戀了。

趙維宗一臉不敢相信：“你啥時候談戀愛的？”

趙初胎委屈道：“上個月就開始了！哥你老想著春水哥哥，一點也不關(guān)心我！”

趙維宗心說不得了，現(xiàn)在小學生都不興孤獨求勝好好學習了，自己有個喜歡的男朋友看來也是情有可原，跟得上潮流。

這么想著，他半蹲下來，刮掉meimei腮幫子上的淚珠，無奈道：“可能你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我又不像老媽，有火眼金睛，況且媽不也沒發(fā)現(xiàn)嗎？你還沒說到底哪家渾小子敢甩我meimei呢？”

趙初胎哭得更兇了：“是我甩的他！”

甩人還把自己搞得這么痛苦？自己老妹也是個人才。趙維宗斟酌道：“原來如此，你早上出門跟我說，要去干件大事，就是去和你小男朋友分手？”

趙初胎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我請他吃了頓鹵煮，最后的晚餐。”。

趙維宗問：“為什么甩他？”

趙初胎像是回憶起了什么痛苦的事：“他腳特臭！上次踢完球非來抱我，隔著鞋我都被熏死了?！?/br>
趙維宗強忍著笑，側(cè)頭仰望，正對上孟春水無措又無奈的眼神。他又扭過頭去，看著趙初胎道：“這真不能忍，看來他配不上我meimei，分得好！”

“但我還是好傷心啊！”

“你才多大點年紀，以后想找男朋友多得是，聽哥話，別哭了?！?/br>
趙初胎仍然很委屈：“他其他地方都特好，還和春水哥哥一樣帥，我真舍不得，他憑什么有腳臭呢？我覺得是老天爺在阻礙我們在一起?！?/br>
“……”趙維宗覺得照這樣子，自己實在沒法跟meimei講大道理，想了想，便道：“只能說你還太小，我們大人談倆愛都是不管腳臭這種事的，再說了，誰的腳是香的？”

“那也不能太臭吧，不信你問春水哥哥，你腳要是臭得驚天地泣鬼神，他還喜不喜歡你？”

“他當然不會嫌棄——”還沒說完，這話就被孟春水簡短一句“喜歡”打斷了。

趙維宗頗為得意地把手臂搭在春水肩上，低頭看著趙初胎。

小姑娘嘴巴一癟，爆發(fā)出巨大的哭聲。

正逢此時，趙家奶奶的一眾老姐妹敲響了院門。老太太最近精神比較好，參加了個鼓樓社區(qū)剪紙俱樂部，“剪友”們照顧她的身體情況，每周六的集體活動都安排在趙家的小院里。

這回給她們開門的是個沒見過的清秀小伙，再往里一看，趙家小閨女正站那兒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