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臉色變得比早上更加蒼白，甚至連嘴唇都開始發(fā)白了。

不過他抬起頭看著來人時，臉上卻掛上了一種冷靜的微笑。

“我已經(jīng)想清楚了，大人。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怎么了？”領(lǐng)主很隨意地走進房間，站在床前開始解他上衣的扣子。他沒有帶仆人進來，因為接下來的事情并不方便讓人瞧見。況且，煉金術(shù)師看起來也應(yīng)該沒什么威脅了。

“您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惡魔的事？”

“啊，告訴你也無妨。國王陛下這次來的時候，似乎帶來了一些教會的預(yù)言。這片土地將會有毀滅一切的惡魔降臨……而符合召喚惡魔條件的人就只有你而已。那個龍崎也是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的吧?！?/br>
“教會嗎……”月喃喃地自言自語。“會毀滅一切……”

“不過我們也要逮到他才能算證據(jù)是不是？”領(lǐng)主愉快地說道，向著月一步步走去?！爸霸谒砩习l(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可以確定了，那家伙就是——”

他的聲音被怪異地掐斷在半空。

在他眼中，夜神月嘴角的冷笑被放大到了一個怪異的程度。那是種毫無疑問的對他的嘲弄。

而他的雙腳仿佛被什么吸住了，突然就在地面動彈不得。

他用力轉(zhuǎn)動眼球，向下看，地面上有什么東西正在燃燒著，燃燒著，把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鮮紅的顏色。

領(lǐng)主大人軀體內(nèi)的血液正不斷往地板上流淌，然后被地面的魔法陣吸進去。這魔法不必想也能知道它到底有多么邪惡。這年輕的煉金術(shù)師從何得來這種法術(shù)？

然而此時的他根本什么都想不了，血液被抽走的感覺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巨大痛楚。他的神經(jīng)在炸裂，眼球脫出眼眶，手腳迅速萎縮，肌rou在迅速地失去彈性緊貼到骨骼上，然而他還叫不出聲來，因為體內(nèi)根本沒有這樣的力量。一個活生生的人很快就倒在地上，變成一具丑陋而扭曲的尸體。

他的血液讓整個魔法陣都在興奮地晃動。黑色的魔法得到了生命的獻祭，幾乎變成了有實質(zhì)的活物。那些燃燒著的東西逐漸地向著房間內(nèi)部匯聚，最終在半空中凝結(jié)成某種黑色的物質(zhì)。

和那時候不一樣了。

“L……你會出現(xiàn)嗎……”

黑色的物質(zhì)在擴大，幾乎要變成一種實體。這次的感覺和那時候召喚L的時候根本不一樣。上一次他體力充沛健康良好，召喚完之后卻也累得想暈過去。但這一次他已經(jīng)把自己逼迫到了極限，現(xiàn)在卻并沒有變得更加難受。他只是覺得身體內(nèi)部產(chǎn)生了某種變化，似乎有些東西，即將破體而出。特別是在背上，似乎有什么在皮膚底下蠢蠢欲動，很快地要撐破那個脆弱的軀殼。這種腫脹的感覺甚至壓倒了傷口的疼痛。他掐著自己的喉嚨干嘔著，吐出了不少暗紅色的血，凝結(jié)在地板上。

我大概是要死了……

即使現(xiàn)在不死，等領(lǐng)主大人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還是會死。

而且，魔法也失敗了，什么都沒有召喚出來……

說到底還沒有人在一生中嘗試著召喚兩次惡魔，所以，會發(fā)生什么都根本就不奇怪。用人類獻祭比用動物獻祭有效很多倍——所以，沒有召喚出來，只能解釋為L還存在的緣故了。

“還活著，但是，要是落在了教會的手里……”

他無法想象L會遭遇到怎樣的下場，會被囚禁起來，千百次地被殺害嗎？

“獻祭品還不夠嗎？還不足夠召喚出你們嗎？”他努力撐著身子，手腳并用地爬向那個魔法的中心。

愿望還沒有實現(xiàn)，魔法還沒有完成。

“所以，L……請你……出現(xiàn)，在我面前，帶我……離開這里……！”

他十分困難地說出這句話。

“實現(xiàn)……我的……愿望……”

吸收一切光明的黑色被巨大的光芒所壓倒，然后，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向前一倒，靠著一個瘦弱卻溫暖的身軀之上。

不……那軀殼里散發(fā)著驚人的熱量，讓他幾乎感覺到自己被灼傷了。

“不要再前進?！鳖^腦里響起一個堅定而清晰的聲音?！拔乙呀?jīng)來救你了?！?/br>
像有個車輪碾過了他的頭腦。月終于吐出一口氣，昏了過去。

深夜時分，天上下起了一陣細雨。

L有些害怕自己會不會是迷路了。背上的月呼吸一直不順，體溫也時高時低，不知道還能夠堅持多久。

幸而就在這樣想的時候，小鎮(zhèn)的燈光有些模糊地出現(xiàn)在視線中。冰冷的雨水雖然將那燈光氤氳成一陣霧氣，卻是他眼中最美麗的景象了。背上的人好像也被燈光刺激了，稍稍地動了一下。

“月，再堅持一會。”他試著說些什么。

“……龍崎……太晚了……”

“什……什么太晚了?！?/br>
大概是凍的，L覺得自己短暫的人生經(jīng)驗里還沒有過想事和說話這么不利索的時候。

“你來得太晚了?！北成系穆曇粲袣鉄o力。

“……是嗎……對不起。”

他向小鎮(zhèn)的方向繼續(xù)走著，身體里并沒有什么知覺，只覺得背上有冰冷的液體不斷滲入脖頸中。

“如果我不來的話……你真的會獻祭自己嗎？”他問道。

“呸……當然不會。我非常……討厭自己……費那么大力氣……召喚一個沒用的惡魔……”

L眨了眨眼，水一下子順著頭發(fā)流到了眼睛里：“……你是在怪我沒用吧？”

“當然……都怪你?！庇昧Φ卣f完這句話以后，月就再度失去了意識。

調(diào)查官稟告國王：“陛下，請看看這個?！?/br>
他當著大家掀起了地毯。就在干尸躺著的位置下面，地板上繪制著巨大的五芒星魔法陣，每一道痕跡都是焦黑的，散發(fā)出腥臭的氣息。魔法陣極其繁復(fù)，誰也沒辦法看出它的構(gòu)造意義。

“根據(jù)我們的鑒定，這是用血畫出來的。應(yīng)該是那個煉金術(shù)師用了自己的血?！?/br>
“可是……”國王身旁的教士顫顫巍巍地開口。“他流了這么多血，是怎么從房間里消失的？”

“……不知道?！?/br>
“而且，魔法陣應(yīng)該還需要利用到金屬的材料，比如鉛和水銀……”

“不，這個房間里有……領(lǐng)主大人很喜歡另類的裝飾……”調(diào)查官指向當初月坐過的那個角落。在那里，散落著曾經(jīng)在這房間中的水銀燈的碎片。

“那就能確定了，就是這個法陣把朕的家臣變成了干尸。”國王背著雙手盯著那個魔法陣。“而且在這件事發(fā)生之后，那個惡魔也不見了，或許，其實是他干的?！?/br>
幾個醫(yī)官跟在后面，誰也不敢說話。根據(jù)這樣的現(xiàn)場，他們可以想象，那個煉金術(shù)師先偽裝出極度虛弱的樣子，在他們離開后，悄悄地爬起身來，砸碎了水銀燈，用玻璃碎片割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