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幫助那些可憐蟲，還是為了感動自己。

他沒辦法對人造產(chǎn)物產(chǎn)生共情。潛意識里，梁亦辭始終認為是這些人造人偷走了死去Omega的人生，用數(shù)據(jù)構(gòu)架出來的空殼何其無聊，不過是一堆呆板的假冒偽劣產(chǎn)品罷了。

然而，自小刻進骨子里的紳士卻又不允許他見死不救。

在兩種矛盾的沖擊下，梁亦辭既想拯救人造人Omega，又不愿花太多心思善待他們，所以才產(chǎn)生了那種折磨式的拯救方法。

梁亦辭不是想不出別的主意，只是不愿意想，就任由昂貴的虛擬房間將Omega折磨得痛哭流涕。

*

想到這里，梁亦辭探過胳膊，用屈起骨節(jié)蹭著E026滑膩的臉頰，試圖用這種溫柔的方式喚醒沉睡中的人。

結(jié)果不光沒將人叫醒，還惹得E026皺起眉頭，不耐煩地將梁亦辭那只作亂的手揮開。

梁亦辭瞇了瞇眼睛，揉著微微發(fā)麻的手背，并沒生氣。

他憶起那堆在信箱里積灰的明信片，用食指勾拉幾下領(lǐng)口，漫不經(jīng)心想：如果E026今后愿意給自己寄信，自己倒是愿意取回家，和創(chuàng)作的詩歌疊在一塊。

他沒別的原因，只不過是從E026身上瞧見了以往那些Omega所沒有的“人性”。

不一味順從，沒有布滿軟弱。

梁亦辭以往從不知道自己有這種怪癖，居然樂于逼迫Omega與自己爭鋒相對，用尖銳的話來抗爭自己，用嘲諷的語氣來與自己對峙。

每當這種時候，E026都鮮活得像個真正的人類。

不過……

梁亦辭心神一動，伸過手去，用指腹摩挲起Omega的黑頸環(huán)。

睡夢中的人無知無覺，休息得靜謐，并沒察覺到空氣中的硝煙味Alpha信息素愈發(fā)濃烈。

思及今天E026在通訊中所說的話，Alpha覺得自己并不愉快。

“等去了舊區(qū)，想必你也不會給我寄信?！绷阂噢o平靜地自言自語。

他撐直上身，用指尖觸摸到黑頸環(huán)接口。他的胳膊是擦過Omega臉頰，E026柔軟唇瓣觸碰到小臂肌膚，留下一道泛著潮氣的癢麻。

梁亦辭表情寡淡，另一只胳膊果斷伸入衣兜，將準備多時的特制解碼器取了出來。

熟練的cao作后，他用指紋解開權(quán)限，又在E026頸環(huán)鋼印處掃了幾秒。“滴”一聲響后，鎖扣自動打開。

梁亦辭將頸環(huán)取下，撂至一旁。

Omega白皙脆弱的脖頸裸露出來，在Alpha面前甜美得晃眼。由于人造人的脖頸鮮少見光，肌膚比之其它部位更加細嫩潔凈，足以催生出Alpha天生的破壞欲。

*

早在E026回家前，梁亦辭就腦內(nèi)循環(huán)過無數(shù)次臨時標記的念頭，但又始終沒下定決心。

盡管如此，他還是早就默默將解碼器揣進兜里。

當時，梁亦辭邊取出詩歌本，邊告訴自己：假如E026真的夜不歸宿，通宵與來路不明的Beta鬼混，那么自己接下來就不會再憐憫E026。

他會直接將虛擬房間數(shù)值調(diào)成100%，爭取短時間內(nèi)送走這位Omega，眼不見心不煩。

可如果E026回來了的話……

梁亦辭愿意相信他是故意在惹自己吃味。畢竟許多Omega都具備這種特征，總試圖用其他Alpha或Beta引出購買者的嫉妒心。

梁亦辭不介意這種小把戲，所以不會吝嗇溫柔。但作為建立威嚴的小懲罰，他會在E026身上留下某些短期性的痕跡。

他沒別的意思，只希望Omega在前往舊區(qū)時，還能記得這份硝煙味，給自己寄回一張報平安的明信片——

而不是將僅有的通訊機會贈予那位Beta。

當大門發(fā)出輕響的瞬間，他神經(jīng)倏然一松，意識到自己賭贏了后一種結(jié)局。

*

回憶終止時，梁亦辭唇角不由得翹起愉悅弧度，眸色卻變得更沉。

或許是察覺到什么，睡夢中的Omega神色一緊，性感喉結(jié)滾動。梁亦辭不怕鬧醒他，極有耐心地以舒緩頻率揉著Omega被頸環(huán)勒出的印痕。

等待少時，Omega并沒轉(zhuǎn)醒的意思。

夜色間的酒氣更沉，沉得梁亦辭不由得俯**子，扳過E026腦袋，唇瓣輕啟湊向E026后頸。

沒多時，他尋覓到Omega后頸腺體位置。當嘴唇最細密神經(jīng)與Omega偏涼肌膚相觸時，兩人同時小幅度顫了顫。

Alpha的本能催促梁亦辭趕緊用尖牙刺破Omega的皮膚，注入代表自己的硝煙味。

然而混沌的意識僅持續(xù)兩秒，Omega后頸腺體處一道莫名的凸起，就令梁亦辭清醒不少。

他緩緩撤離被唇瓣摩挲熱的那塊肌膚，揮手調(diào)亮燈光，眼眸幽深如古潭。

借著光亮，梁亦辭瞧見了E026腺體處明顯的燙傷。

那道疤痕呈現(xiàn)白色，在絕美肌膚的襯托下，顯得既突兀又丑陋。

第17章

說不清憐憫心和探究欲哪個更勝一籌，梁亦辭最終并沒有選擇臨時標記E026，只摩挲片刻后頸疤痕。

被燙傷的皮膚比其它部位更加脆弱，睡夢中的Omega不禁縮縮脖子，將圈進胳膊的腦袋埋得更深，露出蓬松細軟的黑發(fā)。

梁亦辭半闔眼眸，神情晦澀。

在E026歸家前，他借口寫詩，一次又一次拖延上樓睡覺的時點。

其間他眺望過三十四回熒光屏鐘表，換了三杯現(xiàn)磨咖啡，謀劃出七八種送E026前往舊區(qū)的對策。

寫下第一行詩前，他解開袖口卷了幾折，避免袖口被筆墨弄臟。落筆成句后，梁亦辭哂然一笑，心道自己顧慮太多。

為方便二次銷售，人造人Omega的海馬體并不完善。

等E026前往舊區(qū)，幾周、半年內(nèi)都還好說。但時間一長，E026必定是記不清他的。無論梁亦辭用何種方式將Omega送入舊區(qū)，粗暴也好溫柔也罷，這段記憶終歸不過是飛揚的氣泡，一戳就破。

其實他根本沒必要費心糾結(jié)，偏要在E026最后的記憶里落下好印象。

跳躍的暖光勾勒出Alpha冷峻輪廓，獨處時，梁亦辭往往美得令人摒息，又寡淡得疏離。

最后一行詩落成，大門傳來鑰匙轉(zhuǎn)鎖的輕響。梁亦辭筆尖一頓，自圓錐體的光束中抬首，臉部線條逐漸趨于柔和。

他凝望玄關(guān)，Omega削瘦身形逐漸顯現(xiàn)，慵懶隨性的姿態(tài)驅(qū)散掉沉沉黑夜，定格出一抹清雋身影。

E026慢吞吞脫下外套，換好鞋，并沒有直接對視過來。

梁亦辭注目片刻，繼續(xù)伏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