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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銅錢龕世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14

分卷閱讀114

    十枚薄薄的鐵片順手?jǐn)R在身邊的桌案上,瘦長的手指借著油燈的光亮在里頭隨意撥排了一番。

當(dāng)啷。

“找到了?!毖﹂e說著,手指點著其中一枚,將它挑了出來。

“興許怨氣未散?!毙懙?。

薛閑懶懶地“嗯”了一聲,捏著那枚鐵牌湊近了油燈,瞇著眸子前后翻看了一遍,又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番鐵牌背后的劃痕。好一會兒后,他“嘖”了一聲,“不認(rèn)得?!?/br>
那劃痕太深太亂,根本難以辨認(rèn)原本的筆畫,更別說認(rèn)出上面究竟寫了些什么了。

薛閑坐直身體,托著鐵牌沖玄憫伸出手。

玄憫:“怎么?”

“給你,超度了吧?!毖﹂e懶懶說著,又轉(zhuǎn)頭看了眼那成堆的軍牌,點數(shù)了一番,道:“二十八枚,你是不是還得燃香?那你得準(zhǔn)備二十八根?!?/br>
這話正說著,薛閑手里那枚鐵牌也不知是聽明白了還是怎么,再度顫了兩下,似是想從薛閑指間脫出來。

“別動?!毖﹂e順口沖那鐵牌道。

別動……

先前一心想宣泄焦躁的薛閑在霧瘴中扯著那只手不得章法時,玄憫似乎也說過這句話,還說了不止一回。

這話一出,薛閑那憊懶的腦子便不可抑制地想到了玄憫混雜在自己喘息中的聲音,頓時話音戛然而止,等他再回神時,耳根和臉頰邊已經(jīng)微微有了熱意。

他僵硬地捏著鐵牌,朝玄憫那處看了一眼。

玄憫目光微垂了片刻,又重新抬眸從薛閑臉上一掃而過。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枚鐵牌上,并不曾和薛閑的眸子對上,也不知是剛巧滑過去了,還是刻意讓開了。

先前霧瘴被驅(qū)散后,薛閑同玄憫說話時刻意用了隨意又懶散的語氣,想借由同平日別無二致的說話方式,將那種曖昧不清的尷尬感壓下去。

畢竟他雖然活了許多許多年,這種場景倒是頭一回碰見,也不知如何處理是好,只能僵硬地將其化解成一件“再尋常不過之事”,就像同伴之間順手幫了個忙似的一帶而過。

等日子久了,原本就混亂而朦朧的記憶淡了,說不定也就真變成一件隨時能忘的尋常小事了。至于他和玄憫,原本怎么相處,還怎么相處,不用費神又費心地因其改變什么。

這興許也是玄憫在那過程中招來霧瘴的緣由,隔著一層nongnong的霧,互看不見臉,便不會捕捉到對方的目光和情緒,也就更像一個迷亂的夢,不會衍生出過多不必要的影響。

然而現(xiàn)在,當(dāng)他因為一些話語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些場景,而一些情緒見縫插針地涌上來時,他才發(fā)現(xiàn),有些事情并非語氣隨意自然一些便能揭過去的……

他盯著鐵牌愣了片刻后目光一動,在暼到玄憫時猛地回過神來。

薛閑扯了扯嘴角,想用更為隨意的語氣將方才陡然變化的氛圍扯回正道,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扯得皮笑rou不笑,十分敷衍。于是索性也不去作何掙扎了,干巴巴道:“這鐵片似乎不是怨氣重,倒像是有些別的隱情?!?/br>
不知玄憫是走了神還是略微思忖了一番,過了片刻,他才動了動眸子道:“在江底墓室里鎮(zhèn)了太久,魂散了大半,所剩無幾,怨氣也不足以凝形?!?/br>
他停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從蒲團(tuán)上站起了身,朝薛閑走來,伸手道:“給我吧?!?/br>
原先坐在那處時,他還看著薛閑,此時走到了近處,他卻不看了,只垂眸接了鐵牌,借用紙符將其包裹起來,又低念了一句經(jīng)文,在那紙符包裹的鐵牌上屈指一彈。

鐵牌發(fā)出“嗡”的一聲響,在他指間猛地一顫。接著,一個輪廓不甚清晰的人影從鐵牌中緩緩擠了出來,腳不著地,虛虛地站在玄憫跟前。

薛閑打量起了那人的模樣,他的五官像是籠了一層霧氣……

霧氣……

薛閑倏然癱了一張臉,朝天翻了個白眼,強(qiáng)行把差點兒要冒頭的聯(lián)想摁了回去,繼續(xù)移動著目光——

五官雖有些朦朧,但隱約可以看出生得算是端正。他身上倒是沒穿軍營里的甲胄,而是一身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舊的襖袍,只是兩只袖管都空空如也,毫無支撐地垂墜在身側(cè)。

顯然,有著這樣的傷殘是無法再征戰(zhàn)沙場的,畢竟連刀劍槍矛都握不了,回鄉(xiāng)是必然的。只是這樣的傷兵真正回鄉(xiāng)時,心情只怕是甚為復(fù)雜……

在薛閑打量著他的時候,那人影先是一愣,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好半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有了輪廓,于是沖玄憫和薛閑屈下單膝,低下頭行了個不完整的大禮。

因為沒有雙手支撐,站起來時,動作顯得頗為笨拙。

“多……多謝大師相助?!彼麖埧诒隳苷f話,只是聲音格外輕低,同他的輪廓一樣模糊不清。

但僅僅是這樣,他還是嚇了一跳。

“我又能開口了……”他喃喃著,“你們能聽見么?”

玄憫上下掃量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方才掙動不息的便是你?”薛閑問了一句。

那人點了點頭道,“是我?!?/br>
薛閑:“遺愿未了?還是仇怨未消不想被超度?”

那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敢,只是……”

畢竟是怨和碎魂強(qiáng)行凝出來的,而非尋常生魂,他吐字頗為緩慢生澀,說說便要停一下,似乎說了前句便記不起來后句。他想了一會兒,道:“我聽見二位要離開此地……”

聽見?

薛閑一愣,回想了一番。頓時記起來自己確實沒話找話地同玄憫說了一句“若是沒事,就收拾收拾回方家”,不過……聽見?!

“你聽見?你還聽見什么了?”薛閑的臉黑了又綠,綠了又白,幾經(jīng)變換。眼神不自覺地飄向玄憫。

玄憫有所覺察地朝他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看著那人,似乎也在等那人回答這個頗為尷尬的問題。

這鐵牌若是始終都他娘的有意識在,能聽見外界的動靜,那……

薛閑覺得這輩子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臉熱過。

若是只有他和玄憫,那么兩個經(jīng)受龍涎灼燒的人即便干出再出格的事,某種程度上也能相互理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以外無人知曉,那么想將其一埋到底便不算全無可能。

但是若是有不相干的第三人知道,那便全然變味了,尷尬中夾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成番成番地涌了上來,將所謂的“可以理解”輕而易舉地壓了下去。

薛閑不可避免地再度想起了先前的細(xì)節(jié),還是主動回想的。然而即便重新捋了一遍,那些迷亂的片段也并沒有因此變得清晰起來,他仍然記不清自己有沒有因為焦躁難耐而叫出過聲,更不記得有沒有過其他的胡亂言語。

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的,但誰能說得清呢……

某人倒是能說得清,但是……

薛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