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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銅錢龕世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2

分卷閱讀12

    還是八門遁甲。

開門、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驚門以及死門,一門一變數(shù),走錯了往好了說是出不了這個局,往壞了說便是非死即傷。

這宅院是四方套著四方,所謂的八門也是一層套著一層,解起來必然頗費力氣。

薛閑身份有別于常人,他本就沒花功夫琢磨過這些碎碎糟糟的東西。就他前半生而言,這些東西于他也起不了大作用。他也從沒想過自己會有行動不便還撞上鬼打墻的一天。

所以,讓他坐在這里盤算哪里是生門,哪里是死門,不如給他兩刀來得痛快。

“讓我拖著兩條廢腿四處找人?”薛閑嗤了一聲,心說:我怎么那么恨自己呢?

他傲慣了,不到萬不得已,打死也不會臉皮掃地折騰自己。若實在是萬不得已……那還是直接打死吧。

這破宅院連風(fēng)都少得可憐,他連個借力的東西都找不到,就算琢磨出了該往哪里走,他又該怎么走?爬過去還是挪過去?

光是想想那畫面,薛閑就覺得牙疼。

做夢吧,誰愛爬誰爬,反正他不爬!

薛閑背倚著樹干,咬著舌尖琢磨了片刻,伸手在懷中的暗兜里摸了一把,摸出了一張黃紙。

黃紙有些擰巴,打了許多道褶,一看這東西自打進了薛閑的手,就沒過過什么好日子。薛閑對它還頗為嫌棄,兩根手指夾著一端,將它抖開了一些。就見那黃紙面上畫著一團媽都不認(rèn)識的狗爬字。

不過薛閑認(rèn)識。

這是他路經(jīng)饒州府的時候,從一個算卦的道士那里摸來的。

那道士留了兩撇歪斜的八字胡,帶著個破布冠,眼角有一道青痕,不知是胎記還是被人打的。他整日窩在橋邊,借著算卦改字,賣出去不少自編自畫的黃符。這人也是個奇男子,既然要賣符,好歹練一筆能蒙人的字再說。這老道倒好,端著一筆狗爬字畫黃符,一點兒不知羞,也不怕賣不出去。

薛閑在他那卦攤底下逗留過幾日,瞄過一眼他畫的黃符,大多是些只能當(dāng)擺設(shè)的玩意兒,只有極少數(shù)的一些,筆畫流暢,能堪些小用。

也僅僅是小用。

比如說是辟邪的黃符,實際也就能驅(qū)個蟲蟻;說是能延年益壽的黃符,實際也就能緩解個小厄小疾。

薛閑懷里這張,就是他看著那道士畫出來的。

“承南方龍君云雷座鎮(zhèn)。”薛閑瞇著眼,懶懶地將那張符上的字逐一念了出來。這些字大多被繞了八百回,神似蚯蚓,九曲十八彎,也難為他還記得。

單是聽這內(nèi)容,就差不多能猜到,這是一張請雷的符,也不知道那道士閑來無事練這玩意兒作甚。

不過說是請雷,單就這張皺巴巴的黃符,那必然是請不動什么南方龍君的,頂多能招來兩根云絲,遮一遮太陽。但同樣的黃符,落在薛閑手里就不同了。

因為這符上請的什么南方龍君,不才,多半指的就是薛閑本人了。

雖說他現(xiàn)在這紙皮身體沒法親自作妖,但借個黃符作媒,多少還是能試一下的。

于是他又從懷里摸出個小巧的瓷瓶,撥開瓶塞,一股混著古怪冷香的腥甜味道便隱約散了出來。

薛閑皺了皺眉,即便是自己的血味,他也不曾覺得好聞到哪里去。

他將黃符在手掌中攤平,又從小瓷瓶中滴了一滴暗紅色的血,血珠瞬間在黃符上融了開來。

薛閑收了瓷瓶,將黃符順手拋了出去。

紙符在離手的瞬間,從血跡中心處陡然起了明火,瞬間便燒了個干凈。

乍然間,狂風(fēng)驟起,洶涌的云潮從遠處滾滾而來。

天色倏然一黑,好似被潑澆了淋漓濕墨。雪亮的蛛網(wǎng)從九天之上當(dāng)頭劈下,一道驚雷平地而起,活似貼著耳邊炸開。

這道天雷不知是觸到了這陣局的邊界,還是驚動到了陣局的根本。

就聽一聲山岳崩裂般的巨響,順著蜿蜒的電光,兜頭砸下來。

薛閑倚坐在老樹盤虬的墻頭,八風(fēng)不動地看著驚雷砸到他腳前的地上,將一整塊厚重的青石板劈得粉碎,卻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整間宅院都跟著顫動不息,過了許久才漸漸平靜下來。

薛閑撩起眼皮,朝頭頂望了一眼,神色間頗有些遺憾:現(xiàn)今的他借助這黃符,也僅僅只能劈這么一下。

剛才那驚天動地的天雷多少還是有些作用的,它似乎在這陣局某處劈開了一道狹小的裂口。原本安靜得近乎有些凝滯的宅院突然有了一道透風(fēng)口,細碎的聲響從那處隱隱灌了進來,很快便淡淡籠罩在了整個宅院上。

果然這宅院并非真的只有他一個人。

其他人應(yīng)該也被扯進了這陣局之中,只是各自屈居一隅,互不知曉而已。

薛閑隨手從一旁的老藤上薅下一根蜷曲的藤絲,倚著樹干閑閑地在手指上繞著。他闔上了雙眸,側(cè)耳聽著從那處狹縫中傳來的聲音。企圖從細碎蕪雜的聲音當(dāng)中,分辨出一些與眾不同的。

片刻之后,他果真從中捕捉到了一點……

鈴音?

“不對……”薛閑嘖了一聲,皺了皺眉。

那聲音在嗚咽的風(fēng)聲中有些隱約,像從渺遠之處而來,抑或是被那狹長的裂縫給拉長了距離。

聽起來有些肖似牛車上墜著的四角銅鈴,細微之處又略有不同。

銅鈴……

銅錢?

這么一想,那聲音倒是愈發(fā)清晰了,果真就像是幾枚銅錢之間偶爾輕碰所起地撞擊音。

“……”薛閑面無表情地睜開眼,手上繞著的藤絲幾經(jīng)蹂躪,“啪”地一聲斷成了兩截。

似乎只是一個彈指間,那銅錢磕碰的聲音便近了許多。

薛閑聽了一耳朵,覺得仿若就在一墻之外。

走廊上的一道窄門陡然發(fā)出“吱呀”一聲輕響,摧殘著老藤的薛閑聞聲抬了眼。

披裹著白麻僧衣的年輕僧人就這么默無聲息地朝墻邊走來。

在這寒冬天里穿一身白麻薄衣,光是看著便覺得冷,仿佛那薄衣上還披掛著霜天凍地的寒氣。直到玄憫在墻下站定,將指尖提著的那串銅錢重新掛回腰間,薛閑才猛然反應(yīng)過來,這禿驢走路從來都是沒聲兒的。

所以……剛才那銅錢撞擊的聲音,是他故意為之?

玄憫站在墻邊,平靜無波的目光在薛閑身上略微掃量了一番。

墻上坐著的人無疑有副極好的皮相,像是一柄貼著鋒刃收進鞘里的劍。只是看起來過于瘦削了,黑色的長衣又將他襯得格外蒼白,顯露出一股濃重的病態(tài),和那呼之欲出的鋒利感相交雜,顯得矛盾又神秘。

薛閑面無表情的時候,總給人一種格外沉斂的錯覺。

他就端著這副模樣,和玄憫對視了片刻,而后終于忍無可忍地向天翻了個白眼,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