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勁兒說起醉紅樓的見聞來,倒把先前提的那個話題忘掉了,楊沐看著話題已成功轉移,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吳嚴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的幾句話,在楊沐心底掀起來驚濤駭浪,原來世上還真有男人喜歡男人一事,從前看過的那些斷袖分桃的典故原來是真有其事。男人同男人之間,除了友誼與兄弟情誼,竟還有另一種感情?如果是,那自己跟顏寧……哦,顏寧!我對顏寧又是一種什么感情呢?如果真像顏寧說的那樣,一輩子不娶親,只和他一起吟賞煙霞、朝夕共處,似乎是一件很不錯的事呢。這樣想著,顏寧竟像心中一顆深埋的種子,在黑暗中醞釀了許久,終于被春風喚醒,雨露滋潤,破土發(fā)芽,長得滿心滿腔都是了。楊沐想起自己同顏寧相處的點點滴滴,又翻出來他們之前的信箋,一頁頁地翻,看著那些生動俏皮的話語,想象他說這話的表情,寫這話的情形,一個個鮮活的顏寧呈現(xiàn)在眼前,仿佛他此刻就坐在自己身邊一樣,眉眼都跳動著,望著自己笑。滿心滿眼都是甜蜜。沖動地拿起筆來,要給顏寧寫信,想告訴他自己這一刻的思念和快樂。但是又想起來,自己這是單方面的喜歡,顏寧并不知情,不知道他對自己是否也像自己這般的感情。還有,自己能不娶妻嗎?娘還等著他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呢。顏寧也不能不成親吧,顏家也只有他一根獨苗呢。不禁又有些泄氣,擲了筆,出門往后院去。后院在母親的打理下依然井井有條,蔬菜瓜果葳蕤繁茂,散發(fā)著清香,幾只雞悠閑地在草叢中踱著步子,機警地注視著草葉間飛動的蚱蜢。院子邊上的小池塘里,幾只鴨子正在悠游地戲水捕魚,時不時拍打下翅膀,彰顯出它們歡快的心情。楊沐走到水邊,那兒有一枝新插不久的柳枝,已經(jīng)成活返青了,他每天都要來看一看,澆一澆水。這根柳枝就是他離開五柳鎮(zhèn)時顏寧送的,他帶回來,想起“無心插柳柳成蔭”一句,試著將這根柳枝插在了水邊,沒想到真的成活了,這讓楊沐有小小的竊喜。楊沐走到旁邊的柳蔭下,在青石板上坐下來,望向村西那片一望無垠的稻田與荷塘,微風吹過,拂動身邊的垂柳,送來縷縷荷香。這樣的日子,就算是沒有功名富貴,也是很愜意的吧。如果有一天,我沒有功名富貴,顏寧是否愿意同我一起,看三兩枝竹外桃花,聽取一片蛙聲呢?他輕輕地嘆息一聲,極有一份隱隱的快樂,也有隱隱的哀愁。楊沐中了秀才,私塾自然就不必去了,只是偶爾還過去向于先生請教功課。他也同于先生說了,讓他幫忙留意一下哪里有請坐館先生的,能夠早日為母親解憂是他目前最大的心愿。那邊張家提親的事,也讓楊沐給推辭了,說是學業(yè)未成,門不當戶不對,擔心讓張家小姐受苦。楊母為這事還有點小遺憾,兒子要是娶了張家的小姐,就算是一次鄉(xiāng)試不中,起碼以后不用擔心無錢趕考。楊沐對母親很愧疚,因為他現(xiàn)在沒法答應親事,為著自己的私心。秋老虎肆虐過后,連著刮了幾天北風,淅淅瀝瀝下起雨來,秋意伴著秋風秋雨,一層一層籠將上來。楊沐坐在書桌前,看著房檐下滴滴答答的積水窩,這雨已經(jīng)下了好幾天了,似乎一時半會兒都停不了。想著自己前幾日看北風吹得緊,趕忙將露天地的柴禾收到柴房里碼著,不禁松了口氣,娘還嫌他耽誤讀書的時間呢。這些年,娘真是把他當書生養(yǎng)了,肩不讓挑、手不讓提,哪有那么矜貴啊,自己可還是家里的頂梁柱呢。一抬頭,便看見母親打著油布傘從外面進來,楊沐放下手中的書出去:“娘,您在忙什么呢?”楊母將傘放下:“我去你楊大娘家磨了點米粉,給你做粉蒸鴨吃。”楊沐接過他娘手中的笸籮:“娘,您又瞎忙活,這雨天路滑的,仔細摔著。我不吃什么粉蒸鴨,咱家鴨子都留著下蛋呢不是?”楊母笑瞇瞇的:“咱家那鴨子都養(yǎng)了三四年了,最近那只麻鴨也不下蛋了,我準備明年春天孵一些小鴨,這些老鴨子,我們就慢慢吃掉?!?/br>楊沐“哦”了一聲,沒有再反對,進了廚房去幫忙。“鐵蛋你去看書去,娘來就可以了?!?/br>“沒事,娘,我看了一早上了,休息一下。跟您學做菜,等明兒做給你吃?!?/br>“那好,你先去幫娘拿幾片干荷葉來,洗干凈了,等會兒好包鴨rou,娘給你做荷葉粉蒸鴨嘗嘗。”“好嘞?!?/br>母子倆在廚房有說有笑,享受難得的天倫之樂。這天雨一直下著,到天將黑都沒有住,楊沐去豬圈喂了豬,檢查雞鴨都進了塒。然后回了屋,點上豆油燈繼續(xù)看書。母親坐在燈邊納鞋底兒,麻繩被拉得哧溜哧溜響。楊沐聽習慣了這種聲音,覺得分外安心。過了一會兒,楊母起身要去茅房,楊沐點上燈籠,要送母親過去。楊母說:“不用,燈籠給我,我自己去就好了?!?/br>“這還下著雨呢,地面滑,我送您過去吧?!蓖饷婧谄崞岬?,燈光照射處,密密的雨絲簌簌地往下落。楊母撐開傘,從楊沐手中拿過燈:“就幾步路,自家院子里,我還不熟悉幺?沒事的,先進屋去吧,外邊有些兒涼,你穿得單薄?!?/br>楊沐看了下十幾步路外的茅房:“那娘您當心點,慢點走?!?/br>第19章禍從天降楊沐回到燈下坐著,看了兩行字,總覺得右眼皮跳,心道莫不是要出事,便起身去看門外。剛一起身,就聽見母親“哎喲——”一聲叫了起來。楊沐連忙跑出去:“怎么了,娘?!”“剛有只野貓子,正從我腳下穿過去,絆了一跤?!睙艋\掉落在地上,楊母掙扎著要爬起來,無奈怎么也起不來。楊沐也不顧雨水泥漿,沖過去扶起母親來,這一下摔得重了,楊母自己都站不住。楊沐急了,背起母親往屋里沖,本待放到床上,但是身上骯臟,怕弄壞了床被,只好先放到椅子上坐下來。楊沐看母親的臉色,盡是痛楚之色,急急的問:“娘,您哪兒疼?”一邊除母親身上臟了的外裳、鞋襪,然后將母親抱到床上躺下。楊母舉著兩只臟了手,動了一下腰:“腰好像扭著了,腿腳沒有力氣。”楊沐跑到廚房,將廚房的熱水都舀出來,給他娘擦臉洗手:“娘,您先躺會兒,我去找姜大夫來看看。”楊母拉著他的手:“鐵蛋別忙了,我躺會兒就好了。這黑燈瞎火的,又下著雨,怎生好去請大夫。再者姜大夫年歲大了,離得也不近,你可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