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走出了浴間……

顯得非?！犜?。

“聽話”這種形容詞和薩厄·楊放在一起，大概是百年難得一見。

整個臥室陷入了一種非常莫名的氛圍里——腳步聲、坐進沙發(fā)里的布料摩擦聲，醫(yī)療箱開關的咔嗒聲混雜在一起，明明有很多細碎的聲音，卻讓人覺得安靜得過分。

因為楚斯一直面無表情，沉默著盯著薩厄·楊坐在沙發(fā)上，沉默著把醫(yī)療箱扔在手邊，沉默著在注射器上調整劑量。

他抽好藥劑，一巴掌把薩厄·楊沒受傷的手拍開，蹙著眉彎下腰。

薩厄·楊手臂的傷口邊緣已經泛了白，腫得很明顯。楚斯一手在旁邊的皮膚上輕輕按壓了兩下，調整了一下位置，便要將針送進去。

“長官，你在生氣?！彼_厄·楊突然開口。

楚斯手里的針尖一頓，撩起眼道：“你閉嘴?！闭f完他便把針扎了進去。

這條手臂的傷太長，他一點點沿著邊緣均勻地注射著藥劑，臉色很冷，動作卻很輕。

薩厄·楊突然笑了一下，沒發(fā)出聲音，但嘴角卻彎得很明顯。

“要不我干脆先沿著你的嘴巴來一圈吧?！背刮罩⑸淦鳑鼋z絲地道。

薩厄·楊挑了挑眉：“我剛才沒說話?！?/br>
楚斯：“你笑什么？”

“笑也不行？”

楚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薩厄·楊用閑著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行吧，那不笑了。”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半睜著，似乎是一如既往的懶散，但是隱約透著一絲疲憊和困倦。

楚斯目光落在他眉眼間，又低頭把剩下半邊傷口處理完。

光是一條手臂就用掉了兩管藥劑，他又打開了第三管，一邊等注射器自動抽取精確劑量，一邊抬手碰了碰薩厄·楊的額頭。

觸手很燙，是在發(fā)燒。

“正常反應而已。”薩厄·楊道，他用了藥劑的胳膊已經開始發(fā)紅發(fā)燙，垂晾在沙發(fā)扶手邊，不太方便動。

注射器很快抽好了藥劑，楚斯按壓的手指移到了薩厄·楊的腰間，順著肋骨的傷口，一針一針耐心地往下移。

“你能不能別動？”楚斯道。

薩厄·楊垂著眼“噢”了一聲，片刻之后，他又突然道：“長官，直接扎針吧，手指就別按了?！?/br>
楚斯頭也不抬，冷哼了一聲：“我不按著，你動一下，針斷一根，一圈下來醫(yī)療箱里儲備的針都不夠用，你就這么想變刺猬？”

傷口已經處理了大半，還有一點兒尾巴掩在浴巾下。

“行吧，那你繼續(xù)，我倒是無所謂?！彼f話的聲音很沉，帶著明顯的顆粒感從楚斯耳邊滾過。

楚斯碰到浴巾邊緣的手指一頓。

傷口旁邊的皮膚很燙，盡管知道那是藥劑作用的結果，但還是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另一種反應。

楚斯手指壓在薩厄·楊人魚線側邊，因為肌rou有些緊繃的緣故，觸感有些硬。

薩厄·楊單手撐著沙發(fā)，上身前傾了一些，突然低頭靠過來。

楚斯眼睛瞇了一下，微微偏開頭。薩厄·楊的呼吸就打在他脖頸上，“長官，很多年前被打斷的那件事，我能繼續(xù)嗎？”

第51章滾犢子

越不可控,就越容易引人沉迷,越是危險，就越具有難以抗拒的誘惑力,比如時間,比如人。

而楚斯在同一天里,就將這兩種誘惑都領受了一遍。

他突然就能理解當年在療養(yǎng)院或是在訓練營里，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明明手抖腳軟怕得厲害,卻還是前赴后繼地想要離薩厄·楊近一點了……

因為在剛才那一瞬,他也生出了同樣的沖動。

薩厄·楊的嘴唇幾乎要觸碰到他的頸窩，呼吸鋪灑在他的皮膚上,帶著細微的電流,一層又一層地漫上耳根臉側,像漲潮的岸灘。

這人如果真想做什么，從來都不會克制又紳士地事先詢問。他臨到橋頭這么問一句，無非是想給楚斯就地畫一所牢，因為不論回答是能還是不能,都證明楚斯這么多年來對那個瞬間始終沒忘。

他就是故意的。

就像是野獸捕獵時,總會頗有耐心地欣賞獵物是如何一步步被圈進獵捕范圍的……

楚斯在薩厄·楊的呼吸中閉了閉眼：“薩厄,你還記得療養(yǎng)院植物園里藏著的第二彈藥室么？”

“嗯。”薩厄·楊應了一聲，低得像耳語。

“有一年彈藥室里新入了一批軍部最新研究出來的降維打擊彈，傳得神乎其神，偏偏藏著掖著層層把守不讓人靠近。那一個月我在那附近碰見過你不下五回，從沒見你對什么東西產生過那樣的興趣?！?/br>
薩厄·楊低笑一聲，似乎也想起了那件事。

“我第六回在那里見到你的時候,你正從彈藥室里出來?！背诡D了一下，又道：“那之后，再沒見你對那降維打擊彈提起過半分興致。”

他說著低下頭，繃著的手指將薩厄·楊腰間的浴巾邊緣朝下拉了一點，將注射器里剩余的一點藥劑，一針一針打完，而后將空掉的注射劑扔進了消毒層里。

合成材料的管體有些硬，落在里頭咕嚕嚕地滾了兩圈。

楚斯咔噠一聲合上醫(yī)療箱，抬手拍了一下手邊玻璃圓幾上擱著遙控器，燈光應聲而熄，整個臥室倏然一暗。他在黑暗籠罩的那一瞬間偏頭過去，鼻尖擦著薩厄·楊的臉頰，在呼吸重疊交錯的時候碰了一下薩厄的唇角，而后站直了身體。

“你對那種彈藥本身并沒有什么好奇，只是因為他們嚴防死守著不讓靠近而已，一旦如了你的愿，你的興趣自然就沒了?！背拐驹诤诎抵校曇袈犉饋懋惓＠潇o。他說完便轉頭走到了臥室門邊，拉開門的時候，他又轉頭沖沙發(fā)上的人道，“當年被打斷的事情已經繼續(xù)完了，我建議你最好抓緊時間睡一覺，連眼睛都已經燒得睜不開了居然還有這種精神?！?/br>
他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平靜之中帶著股涼絲絲的味道，好像剛才在黑暗里發(fā)生的觸碰僅僅是為了打發(fā)人安分下來，就好像萬圣節(jié)來了個小崽子敲門要糖，他便摸了一把遞出去，不帶任何深層的含義。

說完，他便砰地一聲背手關上了門。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面前短短的廊道沒有開燈，只有外面的客廳、乃至更遠的駕駛室投射出來的光在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不一的幾何塊。

剛才那些話從頭到尾都說的是薩厄·楊，說的是興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薩厄·楊，幾十年來慣來都是如此。但他一句都沒有提過他自己。

其實就在今天之前，他都覺得自己跟薩厄·楊之間會永遠橫著一道墻，因為當年的紅楓基地，因為關于蔣期的最后一點希望被薩厄·楊毀得干干凈凈，所以他和薩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