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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黃中衣,桌上擺一壺瓊漿玉液,正在自斟自飲。寒月眉,流星目,一派淡然。紫芝眉宇,姿色天然,風(fēng)流盡占。流光溢彩,紫氣東來。不言亦不語,四季風(fēng)光,山川大河,天地萬物,在他四周一一重現(xiàn)。眾魔兵想上前,無奈并無橋梁可通往彼岸。魔兵后立著三個男人,皆冷眼看了一會兒,梼軴揮了揮手,軍隊集體退去。天君并不在此處,是以去他處再尋。只是想不到,元天竟丟下這凌霄宮自己遁了。鏡岑走出來,長發(fā)鋪地,絹花的玄袍衣袂飛天。他立在波光粼粼的湖邊,跟對岸的人打招呼。“殿下好情致啊,一個人在這湖光山色中飲酒?”低啞的聲線傳出去,在空曠的湖水中擴散。聽惒說:“閻君情致更好,往后,這整個九重天都是你的了,你愿意如何瀟灑就怎么瀟灑。我可不同,這畢竟是最后一次呢,當(dāng)要好好享受才是?!?/br>“天君呢?”鏡岑問。聽惒放下酒杯,看著他說:“不就在你眼前嗎?!?/br>鏡岑皺了皺眉,“你?什么時候?”聽惒笑了一下,眨眨眼睛,“如你所見,我好歹也算是做過六界最高統(tǒng)治者的了。不多,區(qū)區(qū)三十年而已?!贝丝搪爯采砗笫且黄坪#馂跽龔奶炜諞]入云谷,淡金色的光暈籠罩在他發(fā)絲和周身,一派祥和。鏡岑抬眼看了看眼前這祥和的天地,明媚無比,卻改變不了他身后那鋪天蓋地的陰影。陽光永遠(yuǎn)也無法照耀到他身上,他的所到之處,一如既往的黑暗。九重天是光明,九重獄是黑暗。而他終于帶著黑暗,一步步的驅(qū)趕著光明,直至最后,占領(lǐng)半壁天空。陰寒自他唇角逸散開去,笑容在黑暗里綻放?!澳敲次覔Q個問法……元天呢?”“閻君為何執(zhí)意找他?”聽惒問。“我不該找他么?”鏡岑反問,“我若為王,與天君勢不兩立的?!?/br>“可是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如今是我,擋你路的也是我,你要找的人只能是我。”聽惒沉著眼眸,望著那金烏之力企圖靠近鏡岑,卻始終只能在那人迤邐的衣擺之下投著一層浮華的光暈。再也不能更進(jìn)一步。鏡岑沒有回答,聽惒便嘆了一口氣,說:“閻君可想與我一談?”“我與你并無恩怨,所以無話可談?!?/br>“恩怨?原來如此……”聽惒點點頭,眉宇間若有所思,“世人都以為你大逆不道,要逆天而行。豈知你并不是要反天,而是要反元天。”鏡岑冷笑,“你又知道什么?!?/br>聽惒道:“的確。我一生并無所愛,所以不能了解,原來像閻君這樣的人,也會有為愛瘋魔的一天。竟然不惜逆天而行,也要報當(dāng)年之仇……”倒一杯酒,自顧自的喝著,順道將一段隱匿的過往牽扯出來。“有一年啊,九重獄中幽鬼王出洞,殺生無數(shù),諸神不得其法。酆都北陰大帝為壓制幽鬼王,將其封入一子體內(nèi)。初時并無大礙,該子茁壯成長。待得年長之時,識得一只火凰,兩人同為雄性,卻互相仰慕,生出一段愛戀。豈知隨著宿主的力量增長,被封印的幽鬼也在蠢蠢欲動。有傳言傳到天君耳里,啟奏曰待得宿主力量全盛之日,幽鬼必將出天。天君為防幽鬼,暗傳旨意,命北陰大帝手刃親子。自古帝王之家,為保江山,父子兄弟殘殺何止少數(shù)?北陰大帝亦覺為此法可行,于是打算在兒子千歲誕辰當(dāng)日除掉他……”聽惒看向?qū)γ妫璋道?,看不清鏡岑的神情。要被生父抹殺,這樣的心情,不是常人可以體會的吧?不動聲色,數(shù)萬年來一直裝聾作啞,甘愿屈居黑暗里,動心忍性……這人的心,究竟是到了多冷血呢?“……而那個人一直被埋在鼓里,聽說父親要為他準(zhǔn)備誕辰盛會,還滿心歡喜的約來了自己的心上人,要在誕辰會當(dāng)日向他示愛…當(dāng)然,那一日來的,除了火凰,再無別人。北陰大帝要設(shè)陣收他兒子,哪一個賓客會來呢?除了天君隱沒在黑暗里,冷眼看著這一切?;鸹俗匀皇侵肋@件事的,但他還是去了……哼,以神之身,吸取了幽鬼之力。幽鬼亂竄,火凰即將暴走。因著是舊日老友,北陰卻不忍再動手,天君見火凰如此情深意重,當(dāng)下降下情絲網(wǎng),想以此震住火凰體內(nèi)的幽鬼?!?/br>陰暗里陡然生了些許變化。因著情緒的波動,地獄火在鏡岑的腳下瘋狂的躥出來。聽惒看了只微微一笑,繼續(xù)道:“那情絲網(wǎng)是何物?萬年蠶絲做的網(wǎng),能勾魂攝魄,刮骨割rou。火凰因此化去了全身的血rou,森森白骨掉入忘川,血染了整個江河……那景象,一個剛滿千歲的幼子看了,定是刻骨銘心的。無論過了多少年,還是不能忘記啊?!甭爯驳托Φ?。地獄之火燃燒著,從黑暗里燃燒起來,鏡岑的面目更顯幽深?;鸸庵?,唇角勾出一抹陰冷的笑容,沙啞的嗓音突破了九重獄的束縛,一層一層的沖刺上來?!暗钕抡f笑了,那樣的事……早就不記得了!”火勢猛烈的燃燒著,鏡岑邁動腳步,踏上虛無的湖水。曼珠沙華自動在他腳下鋪就一層地毯,鮮艷的紅色刺目的蔓延開來,無數(shù)的地獄花以異常強大的力量占領(lǐng)了整個湖面。每走一步,都是鮮血。蓮花枯萎,被黑暗吞噬,粉末盡消。金烏徹底沉入云海,黑云占據(jù)一切。聽惒看著這一切,卻是輕笑著說:“天界有一仙子,能一步一生蓮。閻君卻不同,一步一殺戮,一步一毀滅,一步一黑暗。別有一番風(fēng)景呢?!?/br>“哼。那么殿下就請好好欣賞吧。我不僅會將黑暗帶入天庭,還會走進(jìn)你們所有人心里,魂魄里,讓爾等即使是挖去眼睛,也能看到地獄的亡靈;即使是割掉耳朵,也會聽到來自黑暗深淵的哭喊;屏住呼吸也擋不了鼻息里的血腥味,閉上嘴巴也依然無法忽視唇齒之間糜爛的血rou……哈哈哈……”聽惒點點頭,“我知道。你會這么做的。你忍了這么久,不就是為了讓所有人嘗嘗你當(dāng)年的滋味么?神而不死不滅,即使rou體死亡了靈魂也依舊禁錮在你所制造的黑暗里,你要讓我們永無休止的承受你的憎恨啊?!?/br>鏡岑已走到了彼岸,黑暗已吞噬了周天,只剩下聽惒身上一點淡淡的華光,微微發(fā)著亮。“或許,你說的對吧?!辩R岑低笑,“不過你的說教,也到此為止了。聽惒殿下,在我所制造的黑暗里活下去吧。來,去見見地獄的亡靈……”聽惒一點點的被黑暗吞噬,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