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無措。

“我沒有想要做什么，只是單純想知道原因而已。”方宇欽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問他，“你告訴我，決定欺騙我的時候，你在想什么?！?/br>
“你要進來嗎？我給你泡杯茶吧。”小朱輕嘆一聲，踩著拖鞋走去廚房，仿佛方宇欽從沒有離開過一樣。

“謝謝。”

“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方宇欽猶豫兩秒，講：“說不清。”

小朱端上兩杯茶，坐在他對面：“我希望你能過得比我好?！?/br>
方宇欽不響。

“我跟那個人是在公司里遇上的，不是同事，只是同一棟樓的。那個時候我很不開心，知道自己是肯定要和你一直在一起的，但是卻沒有辦法從你身上得到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小朱想了想，搖搖頭：“你現(xiàn)在問我到底是什么，我也說不明白，我只記得那種沒辦法被填滿的感覺，心里空落落的，明明在一個屋子里，卻依舊覺得孤獨。所以我就找了那個人，讓自己開心點?！?/br>
“有用嗎？”

“一開始有用，他能讓我覺得我是被愛著的。我也不想去傷害任何人，所以就隱藏，只讓它成為我的小秘密。原本以為一次就好，誰想到這種快樂會上癮，就跟吸毒一樣，要持續(xù)不停地去做。然后我就開始意識到自己出了問題了?！?/br>
方宇欽沉默著，若有所思。

小朱捧著茶杯，水霧很快將他的眉眼打濕：“如果你現(xiàn)在問我，我還是很愛你?！?/br>
“你從沒有怨過我嗎？”

“沒有?！?/br>
“我明白了?！?/br>
“你怎么突然跑過來問我這個？”

“哦。”方宇欽目光閃爍了一下，“有個朋友騙了我。”

這下輪到小朱不響。

“我先走了。”他沒有多做停留，臨別前同前男友寒暄了兩句，又一次感謝他那天特意請假照顧自己。

這次離開的時候，他長長舒了口氣，堵在心里許久的那個負罪感消散了。他曾經(jīng)妄圖把問題都歸咎于自己，至少這樣他才能明白，為什么苦難會落在他的頭上，他從不敢正視自己的渺小，無力，也不愿承認命運對于每個人的無差別屠殺。方宇欽挺直身子、毫無愧疚地走出這個居民區(qū)。這一切不是我的錯，他想，人們只是在現(xiàn)代大廈的幻覺中茍活罷了。他拿出手機，既沒有逃避問題，又沒有找M傾訴，而是直接找了諸今盡，連續(xù)打了兩三個電話之后終于把諸今盡給喊醒。

“肯醒了？”

“現(xiàn)在幾點了？”電話那頭傳來對方懵懂的聲音。

“你不要管現(xiàn)在幾點。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遇見的那個健身房嗎？公司附近的那個?！?/br>
“記得。怎么了？”

“你現(xiàn)在能不能過來，我想和你談談?！?/br>
“大晚上的談什么啊？”諸今盡嚷嚷開。

“你拍了我失憶時候的視頻，卻沒有告訴我的事情?！?/br>
那頭陷入沉默。方宇欽知道這下他應該是徹底酒醒了?！澳銇戆桑业戎?。”

諸今盡很快就到了。他應該在出發(fā)前洗漱了一番，穿了自己歡喜的衣服，頭發(fā)整整齊齊，顯得很精神，看不出之前大醉過。他看到方宇欽正坐在沙發(fā)上等他，播放著那些視頻，之前忐忑不安的那顆心猛一下沉到了海底，一直往下。

“你來得真快?！?/br>
“我超速了?！?/br>
方宇欽站起來，并沒有要他解釋什么，只是問：“你說那天我們在浴室碰見的是么？”

“是。”諸今盡不知道他到底要對自己說什么，便選擇閉嘴，跟在他后頭走去浴室。

“你能跟我大概還原一下那天的情況嗎？”

“你……我從那里出來?！彼噶酥缸筮叺纳Ｄ瞄g，“然后看見你站在那邊，身上還是濕的。”

方宇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自己曾經(jīng)習慣性去的一個隔間，離更衣室最近。

“然后你就走向我，說我漂亮。”

“是嗎？”他明顯有些意外。

“是。我看到你興奮了，就拉你在長椅上做了一次?！敝T今盡試圖冷靜復述。他覺得自己應該還醉著，頭皮陣陣發(fā)麻，不久之前的事情如電影般在他腦海里回放，他還能回憶起面前這個人的表情，如癡如醉，望著自己近似愛情。而眼前這個對此毫不在意，他顯然對自己失憶時候的樣子更感興趣。來的時候，諸今盡在車里模擬練習了無數(shù)次道歉的場景，編了一個又一個理由，懇請方宇欽原諒他。然而現(xiàn)在，他不愿意說了。

方宇欽自嘲般笑笑，講：“每次失憶都碰上你，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么?！?/br>
諸今盡抿著嘴，眼眶又很不爭氣地紅了。

“我不介意你在我失憶的時候利用我做那個事，但我不喜歡別人騙我。”

“行?！?/br>
“我希望你把那些視頻刪了，周一上班，我們還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梢詥?？”

“……行。”

“這是你家的備用鑰匙。我以后不會再去了?！?/br>
諸今盡接過那把發(fā)亮的小鑰匙。方宇欽垂下眼，神經(jīng)質一般扣著指甲，沒有講話。兩個人就這么沉默地站在彼此面前，中間隔著一道清醒的墻，一切理智的與非理智的情愫與泥沙俱下。方宇欽的指縫被自己扣破，一下子血rou模糊的,他放在嘴里咬著，含混地問：“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沒有。沒有其他的事的話我先走了?！敝T今盡把鑰匙收進兜里，又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機，在他面前，當場把視頻全部刪除?！翱梢粤藛?？”

對方點點頭。

他沒想到這個人會如此絕情，不問他事故緣由，也沒吵，直接跟他說橋歸橋路歸路，真是比誰都狠心，他這回強忍住眼淚，偏不能讓它落下來?！澳憔鸵豢谝Фㄎ以诶媚阕瞿菣n子事情嗎？”

“不重要。”方宇欽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啃咬指甲，定定地看著諸今盡的眼睛，“朋友之間不說謊。顯然你沒有把我當成朋友?！?/br>
“你難道一次都沒有騙過我嗎？”

“沒有?！?/br>
“沒有？好，我告訴你，你不僅騙我，你還騙你自己，失憶的時候愛上我一遍又一遍，現(xiàn)在卻口口聲聲跟我說’朋友’，方宇欽我問你，你難道對我沒有一點感覺嗎？你難道不知道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把你當朋友嗎？”

“沒有。我不喜歡你?！?/br>
“明白了。”諸今盡轉身立刻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坐回車里，強忍著給家里人打電話：“姆媽，吾這個禮拜身體勿舒服，勿來看儂了。過兩天來，好伐？”姆媽問他：“哪能嗓子這么啞，要多喝點開水的呀?！敝T今盡只講好，姆媽又關照：“還是要找個人來關心你，單身總是不好。”諸今盡鼻子酸楚，一下子把電話掛了。

他猛打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