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他沒有和其他任何男人上過床。他對自己人品有信心。然而具體到“健身房浴室”的那個細節(jié)，還是扣住了方宇欽的腦子，捏得他頭疼欲裂，晚上得吃一片布洛芬才睡得著。那人怎么知道自己是在浴室醒來的？應(yīng)該是請假的時候組長多嘴告訴他的吧，可是自己有跟組長提到那么細節(jié)的事情嗎？方宇欽強迫自己不要多想，可是就像“不要去想大象”這個指令一樣，一旦有了這個意識之后，滿腦子都是大象。突如其來的精神壓力令方宇欽不知道改買些什么菜，土豆成了大象，西蘭花成了大象，一排排圓滾滾的茄子更是一頭頭發(fā)亮的大黑象。這時，身后響起一個熟悉的語調(diào)：

“誒？怎么又是你？”

他身子顫了顫，心想別又碰見那位該死的經(jīng)理了吧？他深吸一口氣，回過頭，果然再次看見了諸今盡。方宇欽睜大雙眼，呼吸急促，只感到心臟泵得一下比一下快，就在快要因為暈眩而跌倒的瞬間，他再次失憶了。

“你來買菜？”

對面這個男人看起來很可愛，穿著一件墨綠色的高領(lǐng)毛衣，是自己最喜歡的顏色。方宇欽伸手摸了摸，講：“真好看。”

“說我還是說衣服？”

“衣服?！?/br>
“我媽織的?！?/br>
“你媽是誰？”他露出困惑的表情，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像個童話森林，各種各樣的蔬菜排列整齊等著國王檢閱，這幅畫面他記得很輕松，他在童話書里讀過！尤其是左手邊的冬筍，威風(fēng)凜凜，他沒記錯的話應(yīng)該是將軍。他興沖沖拿起筍給諸今盡看，諸今盡高高興興接過，對他講：“你怎么知道我要這個？”

“你是國王么？”

“誒？”諸今盡懵了。剛剛還給我臉色看，怎么這會兒喊我國王了？這馬屁也拍得太過分了一點吧，他眉頭一皺，語氣低沉，“不是國王，我管不了那么多人，只管你?！?/br>
“你是管我的人？”

“是啊?！?/br>
方宇欽記得mama跟自己講過，將來會出現(xiàn)一個管著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老婆，他不確定老婆是不是眼前這個人，因為明顯這人是個男的。方宇欽琢磨不出所以然來，注意力又很快被菜場吸引回去。這里往來女性居多，每一個都很自信，氣勢十足地把蔬菜挑走，且看起來很快樂。

諸今盡問他：“你看什么呢？”

“周圍為什么都是女人？”

“咱們倆不是男的么？”

“其他男人不來么？”

“其他男人……”他摸摸臉，到還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一般男的不來這兒，都女的做?！?/br>
“為什么？”

“你哪來那么多為什么？”諸今盡真是煩了，上班的時候手底下一個個員工跟傻子一樣問他問題，下了班了他媽的還來一個個為什么，有毛病吧，他把布包一挎，講，“我走了?！?/br>
“你別走，我跟你一起?！狈接顨J慌忙跟上，此地他誰都不認識，只愿意相信這個主動跟他打招呼的男人，畢竟可能是自己的老婆。

“你跟我干嘛？”

“干什么都可以?！?/br>
嗯？諸今盡內(nèi)心警鈴大作：他是不是在聊sao？立刻后退一步：他是不是要搞我？這……經(jīng)理立刻展開，感覺自己好幾天沒過過像樣的生活了，這應(yīng)該是好事吧?？墒亲鳛轭I(lǐng)導(dǎo)，真的不能再和員工糾纏不清了，一次犯錯能說是頭腦不清，明知故犯那就是道德敗壞，天吶，自己是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罪過，偏要做這種選擇題？

“你餓么？”方宇欽握住他的手，“要不要我做飯給你吃？”

“走，去我家?！敝T今盡暗自握緊，從容地結(jié)賬，將這個禍水牽進了自己的家門。不是他道德敗壞，是這個男人太狡猾了！

方宇欽好奇地張望了一路，看到許多鐵皮盒往來飛馳，將一個個人綁在里頭，然而那些人就算動彈不得，也是一副怡然的樣子。路邊就是密密麻麻的大監(jiān)獄，修得老高，也把人關(guān)在里頭，人與人說不得話，甚至見不了面。機器的聲音蓋過了人的聲音，人什么都不做，凡事全讓那些鐵東西做主，自己是全然沒有主意的。方宇欽撓撓頭，意識到原來這兒是個囚場。

走近監(jiān)獄之后，他看見一個穿著制服的人將飯菜送到囚犯手里，囚犯被困在小間，如蛆蟲般張開嘴直接吃那些來路不明的東西——方宇欽甚至不知道它們能不能被稱作食物，因為他認不出這些東西原本的模樣，只是一塊塊顏色各異的橡皮泥，散發(fā)出過于濃烈的香氣，這副畫面令人作嘔。囚犯被這些東西喂得老胖，時機到了之后，他們再換上制服出門，被機器押送著做起活來，喂養(yǎng)其他的囚犯，他們彼此之間形成一個完美閉環(huán)，嚴絲合縫。方宇欽暗自咋舌，握緊了他老婆的手。如果這些鐵家伙們要沖過來喂自己，再拿亂七八糟的機器取代自己的手、腦、身子，他就馬上帶著人逃跑！

“上回你不來過這兒么?！敝T今盡瞥了他一眼，佯裝鎮(zhèn)定，但是鑰匙插了兩次才進鎖眼，他此刻跟偷人似的，心撲通撲通狂跳。

“你想吃什么？”

“你看著做吧，我瞎買了好多?！?/br>
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做夫妻之間的事情，就像mama對爸爸坐的那樣。方宇欽一下子開心了起來，雖然他忘了做菜的步驟，但是身體自己有記憶，洗菜切菜，一氣呵成，根據(jù)食材做了個腌篤鮮出來。諸今盡被香味勾得忘了動歪腦筋，一個勁夸他：“你真棒。當你愛人一定很幸福?！?/br>
方宇欽淡淡地笑，顯出酒窩：“我不知道怎么做出來的。”

“大廚一般都不知道，全憑感覺?！?/br>
“你嘗嘗。”說罷舀了一口遞到他嘴邊。

諸今盡愣了愣，內(nèi)心再次警鈴大作，有點不情愿。

“你不想吃么？”

“這一套……談戀愛才搞。”

“你剛說當我愛人一定很幸福。”

“是，但咱倆談戀愛不合適?！?/br>
方宇欽再次搞不懂，天真地問他：“那你不愿意幸福么？”

媽的。諸今盡暗自罵了句，張嘴喝了湯，讓那股暖流涌進自己的身體里，也不再說話。方宇欽，你知不知道作為一個所謂的中年人，追求幸福就意味著這個人真的豁出去了，昏頭了？諸今盡自詡那么聰明的人，不愿意昏頭，但是他從沒有像此刻這般快樂過，如果這時有人罵他不要臉，他就要豎起眉毛罵：關(guān)你什么事？這樣應(yīng)該就算是歡喜了吧？諸今盡一口一口喝湯，胸膛越來越熱，對方宇欽講：“辦公室里我只歡喜你一個?！?/br>
“什么意思？”

“你最酷，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br>
方宇欽消化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沒懂，就拉他吃飯。席間他問了無數(shù)問題，快把諸今盡給問煩了，什么這個碗筷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