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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到了這一天。 “房相如呢?他知道此事么?” 漱鳶沒有女兒家賜婚的欣喜,反而鎮(zhèn)定地問了一句,不帶半分感情。 皇帝抬頭看著她,否認(rèn)道,“朕還不曾和他說。如果他知道了此事,定也覺得天家恩賜,光耀門楣?!?/br> “光耀門楣?”她說完輕聲一呵笑,帶著點(diǎn)輕嘲,“父親若是想拉攏房相如,為何不將我直接出降給他,反倒出降給他的義子宋洵?” 漱鳶說這些話的時候輕描淡寫,反覆只是在聊詩看花似的閑言片語。 皇帝聽罷,不由得訝然。正如公主所說,他想將她出降給宋洵,本意正是想以此鞏固宰相的忠心,天家賜婚其子,何其榮幸?想來宰相定會感激圣恩,鞠躬盡瘁。 可是皇帝沒想到,公主竟然這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柫顺鰜?,他忽覺得有些慚愧,可隨后立即沉沉道,“如今相權(quán)頗大,房相如權(quán)重望崇,怎可再賜婚貴女?豈不是……” “可賜婚他的義子,就不是權(quán)上加權(quán)了么?” 皇帝感到了公主的忤逆和不滿,他沉了口氣,對著他最愛的女兒道,“前朝的事情,你不懂。賜婚房相如,會讓房家權(quán)名過大,引發(fā)百官忌憚;可若是賜婚他的義子宋洵,那畢竟不是姓房,即可叫他心懷感恩,又可避免他自矜功伐……” 原來父親并不是那么信任房相如,是不是坐在這高位上的人對誰都這樣保留幾分? 漱鳶聽到這些話,替房相如難過,也替自己難過,她不禁蹙眉痛心道,“房相如對父親和王朝是全心全意的……” “我知道,鳶兒??墒请奘且粐抻肋h(yuǎn)不可能太過偏袒任何人。平衡……才是要事。”說完,皇帝咳嗽了幾聲。 漱鳶頹然松懈下來,喃喃道,“難道要用我去平衡么?!?/br> 皇帝一面握拳忍住幾分咳嗽,一面斷斷續(xù)續(xù)道,“宋洵你見過的。他……咳咳,他父親雖然是隱太子的家將,可他性情溫良,又在房相如身邊長大,自然不差……” 漱鳶不再握住他的手,緩緩搖頭抿唇,淡聲道,“我不嫁。” “為何?” 皇帝大概知道了她會拒絕,也并未驚訝,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漱鳶沉了口氣,燭光在眸子里跳躍,叫她看得幾乎出神了。她感到神思恍惚,仿佛腳底升起一層涼氣似的,叫她失了魂魄。 “因?yàn)槲蚁矚g別人。我喜歡房相如——” 接下來便是長久的沉默了。 宮燈的蠟燭慢慢燃燒著,滴蠟緩緩流了下來,凝結(jié)在銅盤上,成了一顆顆化不開的淚。 皇帝沉沉閉目,仿佛睡著了似的。可是他沒有,因?yàn)樗暮粑鼫\淺,眼睛在眼皮下滾動著。 漱鳶聽見父親低沉地問她,“什么時候的事?!?/br> “很久了。” 她呼吸漸漸緊張起來,雙膝跪在榻前,流淚道,“阿耶,我不想嫁給宋洵,求你別下旨……我不想嫁給他。” 皇帝終于睜開眼,看著她的眼淚,眉心攏起一道川,“那你只想嫁給房相如?” 漱鳶收斂起神色,點(diǎn)點(diǎn)頭,“是?!?/br> “不可?!?nbsp;皇帝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如今相權(quán)雖三分,可實(shí)際上仍是房相如為首。我從未打算過將你再出降給他。倘若日后他真的有不軌之心,你也會被連坐?!?/br> 漱鳶道,“那我寧愿不做這永陽公主了……” “你越發(fā)任性了?!?nbsp;皇帝聽了這話很生氣,可如今身體病著,說出來的時候,也只是帶著幾分埋怨。 漱鳶沉默片刻,道,“旁人說……我不是,您的女兒。是真的么?!?/br> 這話如一粒石子驚起千層浪。果然,皇帝驚怒,幾乎要起身,道,“何人胡言亂語?!?/br> 燭光被他的動作呼起來的風(fēng)振得狠狠跳動起來,漱鳶連忙扶住他重新躺好,又替他整理好枕頭,坐了回來,靜靜道,“阿耶,求您告訴我真相。” 今日她的話于君臣來說已經(jīng)是唐突,雖然她是眾人口中皇帝最愛的女兒,可是漱鳶心里知道,父親的這一切縱容般的寵愛大概都起源于洛陽之變。所以,即便是唐突,她也忍不住一問到底。 那到底是真的父親對她的愛,還是僅僅因?yàn)閷δ赣H的愧疚? 皇帝看著這張與令睿姬酷似的臉,不由得怔了怔。隨后,他不再去看,只是平躺著仰望著天頂,從那繁瑣的紋路中,他仿佛看到了過去與未來。 “我認(rèn)識你母親的時候,她是前朝藩王的女兒。朝代更跌,高門敗落,起初高祖并不同意,可后來我堅(jiān)持要娶她,這才勉強(qiáng)同意?!?/br> 皇帝頓了頓,“那時候我知道,隱太子,也就是我的兄長,你的叔叔,也喜歡她。你知道,你的母親很美?!?/br> 漱鳶說我知道,“我還記得她的模樣?!?/br> “身為皇家的子孫,權(quán)勢,永遠(yuǎn)是彼此間解不開的結(jié)。這就像一個漩渦,把所有人都卷了進(jìn)去……” 皇帝說著,神思漸漸縹緲起來,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懺悔。 “我那時候知道,如果我不爭,日后你叔叔登基之后,定不會放過我。所以,從那時候起,我便開始籌備一切……” 大殿安靜極了,門外的內(nèi)侍大概早就打起了瞌睡。秋夜微涼,就連風(fēng)都變得清澈起來,仿佛能聽見護(hù)國天王寺高高的佛塔上傳來的銅風(fēng)鈴聲。 “我那時候還未娶令睿姬,而隱太子也沒有放棄她。我知道,你母親愛的是我,所以,我對此充滿自信……” 皇帝淡淡說著這些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話,“迫切的想要扳倒隱太子的念頭在我心中生根發(fā)芽,大概這是在我們李家人血液中的一種詛咒,為了權(quán)勢,我們要無休止地爭奪下去?!?/br> “所以我,我就讓你母親故意親近隱太子,以套取最機(jī)密的情報……” 皇帝說著,閉上了眼,不敢看公主的神色,他知道,她一定很難過,那個表情一定就像當(dāng)時他告訴令睿姬這個打算的時候一樣。 “后來,我娶了她。可是,隱太子為此暴怒不已,在高祖面前三番五次陷害于我,我打算就此反擊。再后來,我與眾心腹門客商議很久,終于等到那日,在洛陽截殺隱太子……一舉成功?!?/br> 漱鳶看著皇帝,像看個年邁蒼蒼的老人,不悲不喜,只是垂視著他追憶往事,“那母親,是怎么死的。” “她的身份遭到了高祖的質(zhì)疑,高祖認(rèn)定她是依靠女色挑撥我和隱太子兄弟之間的感情,所以最后,她趁著我離開府邸之時,自請鴆酒一杯,生怕連累了我。” 皇帝說著,眼角慢慢濕潤了幾分。 所以,在他聽見公主問他“舍得嗎”的時候,忽然想起了曾經(jīng)令睿姬聽說了他的計劃后,也這樣問了他一句,“舍得嗎?” 漱鳶抬起眼,只覺得有一種想要嚎啕大哭卻又哭不出來的生澀感,仿佛經(jīng)歷過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