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誰是誰非很難再說清了，她欲言又止，然后道，“那時候我還小，嚇得呆了。受著箭傷被你救了出來，到了夜里，又發(fā)了高燒，我迷迷糊糊地做了夢，夢里依舊是那些死去的人的血?！?/br>
    房相如唇角沉了沉，愧疚道，“是臣的失誤。不該叫公主卷入其中的……”

    她抬起手臂蓋在額頭上，白皙的皮膚在燭光下凝脂似的，叫人看得挪不開眼。她想，其實這件事她一直逃避著，別人不問，她也不會說。

    有時候秘密就是要這般帶進墳墓里的，她很清楚地一直保持緘默。不過，這時候拉扯出來此事，還是想沖他賣個可憐的，叫他心軟的。

    公主聽出宰相語氣里含著淡淡的自責，微微一笑，道，“所以，今夜一整晚你會留下來的，對吧？”

    說著，一雙滿含期盼目光的眸子抬起來，注視著他，那視線和姿勢令人不忍拒絕。

    房相如面色微微一變，輕輕倒吸了一口氣，然后垂眼抿了下唇，低頭思忖片刻，終于淡淡地‘嗯’了一聲。

    漱鳶聽到他沉沉地答應了，總算渾身松懈下去，慢慢將他拉到床邊，叫他坐下來。

    房相如遲疑片刻，還沒來及的說什么，只覺得手上被她輕輕一帶，腿卡絆在塌前，然后也就那么順從地跌坐下來。

    漱鳶笑嘻嘻地蹭出被子，仰在枕頭上抬眼看他，“房相果然是不同凡響之人，你一來，我竟覺著我好了大半！倘若你再離我近些，怕是我明日就能起來走路了?！?/br>
    小小女子，想不到她如此能言善道，隨便一句話，都叫他心弦一錚。

    房相如就坐在她的枕頭邊上，垂眼看她一眼，也不接她那胡言亂語，低聲道，“今夜可有太醫(yī)令在旁值宿？臣在這里，如何記錄這事情？” 說著，他抬手替她把被子往上蓋了蓋，又掖好被角，環(huán)顧四周，又問，“你的宮人呢？”

    漱鳶雖然頭昏沉著，可還是聽出他聲音里帶著一絲緊張和不自在，她享受著他的照顧，道，“我喜歡一個人睡，宮人都叫我打發(fā)出去了。太醫(yī)令夜半前來過一次，吃了藥，扎了針，后半夜都不會來了?！?/br>
    房相如不由得苦笑一下，他這樣偷偷摸摸的來見她，又偷偷摸摸地留下來，真難想像他還是本朝國宰的身份，此時居然還要像做賊似的……

    他順著直欞窗細細的縫隙看過去，山原之上，天仿佛壓得極低，熒惑一明一滅地俯瞰人間，他望了一會兒，低下頭來看她，卻發(fā)現(xiàn)公主正睜著兩只好看的眼睛，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房相如時不時瞅了她幾眼，見她還不挪開目光，終于被她毫不避諱的注視看得有些羞愧，開口不冷不熱地埋怨起來，“公主不睡覺么，再這么看臣，臣可就走了?！?/br>
    接觸的女人不多，又沒什么相處經(jīng)驗，宰相自然嘴里說不出什么柔情蜜意的話。明明是有些難為情的心情，又是關心她，可話到了嘴邊，總是變了味似的。

    漱鳶一聽，悄然從被子下拉緊他的衣袖，道，“我都這個樣子了，你居然還敢威脅我！”

    房相如呵笑了一下，卻也沒避開她的手，答道，“臣被公主威脅倒是有可能，何時敢威脅公主了？”

    她想了想，側臉問道，“那你覺得，我威脅的了房相你嗎？”

    她問的這個問題多可笑啊。每次將他逼到絕境，又將他心思搞亂的人，不都是她嗎？

    宰相不知道怎么回答，神色有些無措起來，他沉了片刻，轉移開話題，淡淡道，“公主話很多。看來精氣十足。臣是不是擔憂過度了？”

    漱鳶說怎么會？哼哼唧唧地虛下聲去，道，“我現(xiàn)在覺得渾身燙的很，恨不得抱冰而眠?？墒?，雖然難受，可我也覺得同你說說話就會好些。”

    “發(fā)燙？” 房相如重復了一遍，聲音里有些不安，他問，“覺得熱得很厲害么？”

    她用被子蓋著半張臉，嘴角悶在被子下偷偷笑，苦著聲道，“也不知怎么，腦袋像開水了似的。”

    房相如半信半疑，見她臉色確實紅得過分了，嘆口氣，道，“臣失禮了?！保f著，他試探地抬手碰了碰她的額頭，只覺得的確是guntang的。

    宰相的手寬大而微涼，覆蓋腦門上，叫她舒服不少。漱鳶舒了口氣，繼續(xù)道，“房相見多識廣，不如也替我把把脈吧。”

    說著，她無賴似的將半裸的小臂伸在了他的腿上，宰相低頭一看，淺青色的脈絡在她白皙的皮膚下若隱若現(xiàn)，湖藕似的胳膊就那樣呈現(xiàn)在眼前，此時被燭光染上一片曖曖之色。

    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垂眸抬手將她的胳膊塞回被子里，淡聲道，“公主不是知道么，臣不太懂醫(yī)術，更把不了脈。你這樣伸著胳膊，是會著涼的。風寒熱癥，最不可貪涼?！?/br>
    她敗興而歸，悻悻地老實縮回了被里，只露出個腦袋安靜地望著他。

    宰相被公主瞧得臉上騰紅，喉結一滾動，抬手虛掩著清了清喉嚨，“你就這么喜歡看臣嗎？”

    漱鳶伸出手指，在他面前的虛空里慢慢用指尖描繪著他的臉型和眉眼，輕聲道，“不僅是喜歡看，更喜歡…….”

    她說著，手指慢慢貼近他的嘴唇，輕輕一點，然后一路順著他的下頜慢慢往脖頸的喉結和衣領下游走去，她道，“……宰相英姿，一直令本宮寤寐思服啊……”

    房相如片刻間感到一陣電流自那一點涌了過來，皮膚瞬間漫起了一層疙瘩，他忍不住輕輕顫栗一下，亂了氣息，變得呼吸困難起來，他沉了口氣，費了很大功夫才繼續(xù)保持端方的坐姿。

    公主獻媚。多可怕的事情啊。

    房相如驚慌地發(fā)現(xiàn)李漱鳶的決心與戰(zhàn)斗力是如此的強悍，就算此時病期，都不忘要對他做點什么。

    宰相巋然不動，仿佛太上忘情似的，任憑她毛手毛腳起來。其實他已經(jīng)有些身不由己，若是在從前，他大概早就出言阻止了，可是今天他想，她到底是個病人，自己和一個病人計較什么呢？

    “聽說……臣方才來的路上，聽總給使說，公主夜半夢魘里，哭了？” 他企圖轉移些注意力，剛說完，卻感到那移動的指尖生生停止住了，然后變得有些疏離。

    公主最討厭別人見到她流眼淚?？?，多么脆弱啊。后宮的女人的哭，她見得太多，也聽得太多了。

    房相如這么問她，雖然是好心，但還是叫她心里不快，她一把收回手，道，“那個總給使，話如此之多，看來他是不想在龍首殿養(yǎng)老了。”

    惹了公主，又要貶一個宮人。房相如知道總給使年老，實在不忍心，于是對漱鳶道，“你不必怪他，那個總給使也是替你擔心罷了?！?/br>
    他說完，見她沉默下來，別過臉去，望著窗外的一片星海久久不語，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房相如探聲問，“所以，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