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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才看見她手心都掐紅了。 房相如下意識地怔看過去,那道傷疤還留在她身上,細紗薄透,就算穿幾層也能看見皮膚上的痣,何況那一個烙印似的痕跡,他不忍看了,移開視線道,“公主憐惜前朝貴主,實乃心善。陛下是明君,斷不會重蹈覆轍的。請公主安心?!?/br> 她頹然下來,有點不耐煩,拂袖碰掉了他的書簡,道,“安心,安心。你瞧這宮里誰安心,城安康晉兩位jiejie先后選定駙馬不說,連九兄忽然也要娶宗正之女。房相,你難道看不出來這些人都在躲避什么嗎?” 房相如皺了下眉心,然后耐著性子把她扔飛的書簡又撿起來放回案幾上,沉聲道,“臣說過,會保公主無恙的。只要公主聽臣的話,不要多生事端,這事情就會過去。難道,你不相信臣?” 漱鳶馬上說當然相信了,隔著木案探過身子道,“凡事有萬一,如果是陛下的旨意,你還能怎樣?敢冒著大不敬的危險叫陛下收回嗎?” 她坐了回去,兩手把腮幫子一托,玉潤的臉像個委屈的小貓,低聲道,“我是沖動了。居然朝著少師發(fā)火,實在是不敬??梢彩切睦镏鴮嵠呱习讼碌?,如果真的選定我,我也許就認了,大不了以身安社稷,也算報國。可是,一想到此生都見不到你,我就難過得要死。” 她像個孩子似的無賴,嘴里什么話都敢說。好在這個時辰里守夜的高內侍也已經(jīng)酣睡如彘,不然明天宮里流言四起。 最后一句叫房相如聽得腦子一懵,他可真想上前把她的嘴捂住,可礙于身份,那手只能不爭氣地按在案幾上,壓著幾分嚴苛的語氣,盯著她道,“公主可不是孩子了。何可言,何能言,何處言,何時言,也該有些分寸。臣年紀大了,不能做公主一輩子的少師,路還是要公主自己走。有些話,休要再提?!?/br> 什么休要再提?他可真不知好歹,又有什么資格叫她休要再提。好心好意投給他的木桃木李,沒一個扔準砸暈這個人的,她也是有臉面的,溫柔可人,嬌縱威逼,投其所好,哪個都試過了,哪個都不管用。怕是此人真的沒有心吧。 竟以自己年紀大為由說事情,怎么,接下來就要去陛下那一哭二鬧三告老了嗎? 漱鳶隱隱約約含著薄怒,仰首問道,“年紀大還未娶親,你是斷袖嗎?喜歡竇楦?” 房相如差點被嗆岔氣,好不容易穩(wěn)了下心神,立即一口回絕,“謬論?!?/br> 漱鳶松了口氣,繼續(xù)發(fā)問道,“那你為什么不喜歡我?嫌我不好看嗎?還是真的喜歡著什么人?你要是不喜歡我,為什么不干脆的說討厭我?” 房相如在燭光下看了她一眼,熹微之下,她微微發(fā)火的樣子添了幾分艷麗,大概是真的生氣了,所以更顯得眉濃目秀,珠圓玉潤。她當然是好看的,早不是初見時候的那個瘦猴了。 他無言以對,不知怎么解釋。做個無憂無慮的公主,多好,衣食無憂,歲月靜好。嫁給他,她就真的那么渴求嗎?朝堂風云緊系在他的周身,她若是真的成了他的妻子,一生起伏都要依著他走,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幸身陷魏闕,那她也會被連坐難逃。 到時候的罪名,可就不簡單了。他得幸重生回來,可不是要她又陷入另一個不幸的。 她目光如火如炬,直白地看著他。年輕人啊,熱情和心事都寫在臉上映在眼里,半點沒有遮掩,房相如凝視她,啞了片刻,仿佛思考了一陣,忽然反問道,“公主總說喜歡臣,也不知喜歡什么?” 她居然看見他淡淡笑了一下,頗有些看透的意思。 漱鳶怔了片刻,被這個措手不及的問題問得發(fā)懵。眼神飄向房梁,也不知是為了掩蓋臉紅還是思考,一時間支吾了起來。 房相如見狀了然,手撫上茶杯,抬眉繼續(xù)提醒道,“是喜歡臣的臉?還是喜歡看臣被捉弄?或者只是覺得好玩?” 她道,“喜歡房相是個好人,是個忠臣?!?/br> 他當然是好人。上輩子的最后他紅衣長衫,手捧卷宗跪在大殿上為她尋求清白,除了他誰還會替她進言。他風光霽月,垂紳正芴,當然是好人,而且還是對她很好很好的人。他的臉,他的人,他的所作所為,她都喜歡,這還不簡單嗎? 房相如聽了,嗓音低沉地笑了笑,還帶了點輕嘲的意思,叫人摸不清狀況,“我是第一次聽人說臣是忠臣的?!?/br> 她大驚,訝異地睜大眼問,“難道你是jian人?” 他呵了聲,“世界上哪里有非黑即白的事情?公主太單純了?!彼f著直了直身,坐高比她要高了大半,幾乎是居高垂眼地看向她,道,“當年臣就和陛下說過,臣不想做忠臣,只想做良臣。所以,臣的朝堂路上,總要有人犧牲。為陛下,為王朝,鋪就殘忍的帝王之路。公主以為,臣今日的紅衫朝服上,就沒有染過鮮血么?” 他見她聽得夢怔了似的,繼續(xù)緩緩道,“娶妻生子,從來不是我的人生興趣。女人,非我所欲;孩子,我嫌煩擾。孤身一人,倒是叫人頭腦清凈?!?nbsp;他抬了抬手,止住了她的話,道,“不必拿臣和竇尚書比。竇尚書乃六部之首,游走關系莫不需人情;臣不一樣,拖家?guī)Э冢故抢圪??!?/br> 漱鳶依舊不甘心,問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就不怕絕子絕孫嗎?” 他差點忘了無后為大這句話,低頭細想了一陣,道,“臣在家排行為六,前面的三位兄長,皆已有子嗣,算是對先靈祖輩有了交代。至于臣,如果真的有需要,大可收養(yǎng)一個,也算是善事。” 房相如見她沉默了,侃侃而談起來,“臣說了,會保公主平安。大典在即,宮里也算熱鬧一回。臣有兩個法子,要么那幾日公主稱病,不要出現(xiàn)在宣徽殿外的任何地方。外臣不得入內廷,就算真的欽點和親,也不會選一位病懨懨的公主。另外一個法子,”他似是微微嘆口氣,“如果這幾日公主有意選駙馬都尉,也可以效仿城陽康晉公主,即日就辦。” 聽著不是什么聰明的辦法,可都是實際解決問題的。她的煩惱憂愁和需求,他可是真心為她考慮再三的。 漱鳶聽后卻冷冷一笑,方才的嬌媚天真盡失,眼底有難以分辨的情緒,“宋洵呢?近來如何?房相不考慮給他謀個職務?” 她問的突然,叫他措手不及。剛剛還是要無理取鬧的性子,現(xiàn)在忽然又轉移話題。房相如一時間凝滯住,然后才道,“宋洵也快到了入仕途的年歲,我打算讓他從頭做起,切勿亂了規(guī)矩。” 很意外地,她沒再多言半句,也沒有如猜測般地癡癡繼續(xù)糾纏上來,只是面容冷冷,起身要走。 書燈燃得快盡了,高內侍也沒來添燈火,她輕紗一拂,偏巧不小心把最后一點光亮撲滅了。 噗呲一聲,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