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被我媽偷吃?！顾厌u汁淋在豬排和高麗菜絲上，聞了聞，滿意的點頭，拿起筷子開心的喊：「開動。」

莊雪無奈的搖頭，笑了起來，「你碰上吃的，就完全失去理性。」

「吃東西要什么理性，你看到蛋黃酥不是也會失去理性嗎？」陳海天夾起一搓沾滿醬汁的高麗菜絲，放在嘴里咀嚼，「噢，真的是，」他吃一口豬排，「超級美味。」而啤酒很冰，小黃瓜拌海蜇皮的甜度適中，一切都很完美。

「好吃?！骨f雪一口咬下炸的香脆的豬排，也學(xué)著陳海天滿意的點頭，「我可以理解那些選錯邊只能看別人吃的痛苦了?！拐f完夾起一把高麗菜，閉著眼睛吃下去。

「嗯嗯?！龟惡Ｌ煊至芰诵┽u料在豬排和高麗菜上，悶頭吃掉大半盤后才滿足的嘆口氣，放慢進食速度，「好吃，不過你好好玩，我本來以為你只有吃泡菜時才會閉眼睛，原來是只要吃高麗菜都會閉?！?/br>
「你發(fā)現(xiàn)了。」莊雪有些訝異的看著陳海天。

「你就坐我對面，總是會發(fā)現(xiàn)的吧?！龟惡Ｌ鞀A著高麗菜絲，刷著盤底殘留的醬油，慢慢吃著，當(dāng)人們進食到有飽意的時刻，通常會不知不覺將自己開放，吐露較接近心底的話。

「小時候養(yǎng)成的壞習(xí)慣，其實我也可以張開眼睛吃，你看?！骨f雪說完，睜大眼睛吃下一口高麗菜絲。

「喔，好棒?！龟惡Ｌ旆笱艿恼f，繼續(xù)拿高麗菜絲刷盤子，「怎么會有這種習(xí)慣？小時候幫忙做泡菜時被高麗菜欺負嗎？」

「被欺負的話我會瞪大眼睛啃它，」莊雪又張著眼睛吃兩口高麗菜絲，「我有輕微的綠色弱，所以高麗菜看起來是灰色的，而且是難吃的那種灰色?！?/br>
「嗯？」陳海天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抬頭看著莊雪。

「不嚴(yán)重，看淺綠色會變灰色，其他辨色上跟一般人有些不同，但大致上沒什么太大影響，」莊雪指著流理臺上的深綠色抹布，「像那種，我看也是綠的，只有淺色跟光線不好時才會受影響?！?/br>
陳海天突然想起莊雪住處的生活用品，全是深色系。

莊雪夾起一搓高麗菜絲，張著眼睛吃下后，才繼續(xù)說，「小時候覺得泡菜看起來灰灰的很怪，但又很好吃，所以習(xí)慣閉著眼睛吃，長大后才改過來，平時在外面吃飯或有外人時就不會閉眼睛?！?/br>
陳海天拿著筷子想了片刻，「那我以后買顏色深一點的高麗菜，不然等下我們?nèi)コ校愀艺f哪顆高麗菜是綠的，以后我就買那種顏色。」

莊雪帶著打量的眼光看著陳海天，隔了片刻，才說，「你的反應(yīng)跟我想的差不多，」說完又無奈搖搖頭，「不像一般人會露出同情的表情，或是用怕傷害我的小心語氣說幾句安慰的話。」

「你不是說不嚴(yán)重嗎？」陳海天聳聳肩，理所當(dāng)然地說，「所以只有高麗菜這個問題需要解決，嗯，大白菜也是吧？奶油白菜卷你吃嗎？蔥呢？還有茭白筍，不然等下我們?nèi)コ泄涔?？?/br>
「不用啦，我什么都吃的，長這么大，已經(jīng)習(xí)慣了，」莊雪略微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動作很輕微，幾乎感覺不到，「不過你好像對什么事都不覺得驚訝。」

「我很驚訝啊，」陳海天放下筷子，表情認真，「只是驚訝跟廉價的安慰是兩回事，那些覺得你需要安慰的人才真的需要安慰，因為他們竟然看不出來你不需要安慰?！?/br>
他這么說是出自他對莊雪的理解，他知道莊雪之前沒提，不是有意隱瞞，而是認為這件事普通到?jīng)]有特別提起的必要。

色弱并沒有對莊雪造成人格或行為上的偏差，相反的給了莊雪不同的生命經(jīng)驗和厚度，既然莊雪能以平常心面對，旁人就沒有權(quán)利以較高的位置來展現(xiàn)憐憫。

「其實我很需要安慰?！骨f雪搖搖頭，臉上擺出沉痛的表情。

「對，你需要安慰，我一時忘了，」陳海天想起什么似的點點頭，「你想欣賞對方安慰的表情，你有沒有把賣臭豆腐跟色弱的事一起講過？」

「有，」莊雪悶笑幾聲，「對方的表情超級精采，好像我遭遇的是什么人間慘劇，我差點想順便說我是個同性戀。」

「你好慘喔，多給你幾滴限量醬汁好了，」陳海天故作同情的說，「你喜歡你看到的世界嗎？」

「喜歡呀，」莊雪從盤子里抬起頭看著他，眼神溫和，「一花一世界，各有各的美，是灰的是綠的都不重要，好吃就好?！?/br>
「好吧，禮尚往來，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陳海天壓低聲音，稍微把頭往前湊，「我蹲下時會往后倒，因為我是扁平足。」

「你是扁平足的咖啡館老板，我是綠色弱的臭豆腐攤小販，不過我有難整理的自然卷，所以贏你一分?！?/br>
陳海天一時楞住，他努力把自己全身上下的特點想了一遍，最后說，「我是單親家庭的小孩，加一分；我的貓任性驕縱，加一分；我有個餿妹叫梁美莉，加兩分，所以我贏你三分?！?/br>
「你好可憐喔?！骨f雪同情的說。

第三十二章

咖啡館里沒有人的時候，會有一種獨特的沉靜空虛，陳海天將玻璃門打開一小道縫，讓TomWaits的歌聲隨著豬排味一起散出去。

他負責(zé)泡茶，莊雪負責(zé)洗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偶有客人推門進來，帶進一陣寒涼的空氣，八點半時，莊雪拿起背包，準(zhǔn)備告辭，現(xiàn)在陳海天已經(jīng)習(xí)慣這種場面了，就像習(xí)慣梁美莉跟他說下次見，然后揮手就走。

他送莊雪出門，看著莊雪走過幾家店面，又看著莊雪折返走回咖啡館，停在他面前。

「忘了說，我也要一個愛情御守?！骨f雪的語氣自然。

「嗯？好?！龟惡Ｌ煨奶艘幌?，不由自主地盯著莊雪的眼睛，黑色的眼睛平靜而溫和，他突然覺得世界的軸心再度偏斜約0.018秒的時間，可是這次他察覺了這股偏斜的力量。

他很快回過神，轉(zhuǎn)身走進吧臺，從袋子里找出一個桃紅色燈籠，淺草寺的愛情御守，遞給莊雪。

莊雪笑了笑，把御守收進上衣口袋里，看著陳海天說，「那下次同一時間請繼續(xù)收看羅，外面冷，快進去吧?！拐f完就揮揮手，轉(zhuǎn)過頭去往巷子口走去，霓虹照得莊雪的影子忽明忽滅，彷佛是命運女神的紡車開始轉(zhuǎn)動，原本行方不明的經(jīng)紗開始在黑暗中閃現(xiàn)。

陳海天站在門邊，等到莊雪轉(zhuǎn)過巷口，才進門清理莊雪坐過的桌子，他知道這個城市開始下雪了，現(xiàn)在只要等雪把屋頂壓垮，他就能看見滿天星星。

周三下了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