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要披一張妥帖的人皮。他客客氣氣，說鐘奕,“不合適吧”。

這的確不算無理取鬧、找麻煩。鐘奕在盛源沒有正式職務，如果是往常情況,高祁等人或許還要斟酌一下,看自己是否要出言“得罪”。但誰都知道，董事會馬上就開了啊。

之前那半年，整個盛源，都在一種神仙打架、旁人避災的緊張氣氛里，眼睜睜看著池家父子二人你來我往,與各個股東“交流感情”。在兩天前,大多數(shù)人都覺得，小池總畢竟青出于藍，池北楊要作為一波前浪,被拍死在沙灘上。

這就讓莫元等身為池北楊卒子的老臣很不好過。

如今車禍的事出來，明面上，當然要關懷、安排探望。

可小池總?cè)嗽贗CU里,旁人進不去，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就稍后再議，先來談談之后要如何過日子吧。

小池總?cè)嗽卺t(yī)院，是生是死，都不好說，顯然沒辦法行使投票權(quán)。

不能明面賭咒，心里多轉(zhuǎn)幾道彎，倒是沒人能管。

老爺子歷來不動如山，已經(jīng)連續(xù)很多年放棄投票。一邊是自己兒子，一邊是自己孫子，在外人想來，池容也很為難。

一把年紀，都不見子孫和樂。

所以這樣下來，至少接下來整整半年時間，池北楊仍然會是盛源集團董事長。

半年，尤其是“池珺多半還要養(yǎng)傷”的半年。能做的事太多，從職位升貶，到部門重組。一時之間，此前“得罪”過池北楊、堅定站了小池總的人，不說個個自危，但也有頗多憂慮。

至于莫元、高祁。他們不能明著笑，背地里，卻要好好喝一杯，慶祝接下來半年的好日子。

車禍啊，那么嚴重，還說不準，小池總究竟什么時候能回到崗位。哪怕回來了，也至少過去幾個月功夫，足夠莫、高二人在盛源影視大動干戈。

至于眼前這個小朋友。和小池總關系很好，聽說車禍的時候，都在一起。

莫元、高祁頗覺遺憾：怎么沒把你一起撞進ICU呢。

……

……

鐘奕看著眼前一桌人，態(tài)度很好，溫和地笑一笑，說：“大家有什么疑問，可以一并說?！?/br>
他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視線在眾人面前一一掃過。

儼然是分為兩派。一派憂心，一派得意。

鐘奕想：原來他每天，要面對的就是這些。

不像芭蕉。事情是多，可芭蕉是個新生公司，又被鐘奕一人牢牢把控話語權(quán)。其他人最多只能“提意見”。

鐘奕則有一票否決權(quán)。他會悉心聽取旁人建議，也會頂著旁人不能理解的目光大步向前。

可盛源不同。這邊的勢力龐雜、紛紛擾擾，工作本身之外，池珺恐怕有很大一部分精力，都用在這些合縱連橫上。

“既然鐘先生這么說了，”有幾位高管對視一眼，“我們也明確問一句。鐘先生，你坐在這里，總得有個說法吧？不能平白無故，讓我們多個CEO啊?！?/br>
“對對，哪怕是小池總本人，也不能直接任命總裁，最多任命副總……”

“我們是盛源的子公司，要說CEO，得董事會發(fā)文件?！?/br>
池北楊顯然不會好心到給鐘奕幫忙。

鐘奕環(huán)視一圈，叫到：“方源?！?/br>
方源道：“好的，鐘先生?！彼贸鯱盤，在會議室的多媒體上cao作片刻，投影出一份任命書掃描件。

最下方，是小池總的章子。

會議室里的人面面相覷，高祁直接笑道：“鐘先生，公司經(jīng)營，可不是過家家?！?/br>
鐘奕語氣平靜，道：“急什么?！币活D，看向先前就提出“副總”問題的人，“這位……”

停一停，方源在多媒體的方向接話：“鐘總，這是我們的劉副總，負責外宣。”

鐘奕略一點頭。

他其實記得對方。不止這位劉總，眼下會議室里所有人的資料，他都背過一遍。加上池珺先前零零碎碎的描述，對在場每一個人，鐘奕都較為清晰的了解。

會有這種態(tài)度，不過是一種姿態(tài)。

鐘奕：“劉副總，你說的沒錯，小池總只能任命副總?！彼栽谶@份掃描件上，給鐘奕的職務，也只是“盛源影視副總裁”，沒有更進一步。

鐘奕意有所指，道：“更具體一點的，得周四再說?！?/br>
在場所有人面色一變，皆聽懂鐘奕這句暗示。

鐘奕又叫了聲：“方源。”

方源cao作多媒體，投影出第二份文件。

鐘奕從容道：“我有小池總的全方位授權(quán)，能夠使用他的私章。這份授權(quán)書具有法律效力，如果不放心，歡迎找律師、或者相關部門，進行查證?！?/br>
會議室內(nèi)一片沉默。

不少人有一時失控，在面上露出一絲驚愕。

面面相覷，皆從同僚眼里看出：小池總是怎么想的？

能把這樣的權(quán)柄，交到另一個人手中。

如果哪天，真出了什么事，鐘奕豈不是能白白拿到……不，還不一定。

一片寂靜里，有人謹慎地開口，問鐘奕：“鐘先生，除了這些，小池總和您，還有什么——”比如，財產(chǎn)上的問題？股份什么的？

鐘奕笑一笑。唇角是勾起的，眼神卻很平靜、冷淡，像是一湖幽深而不見底的水淵。

他說：“這就和眼下情況無關了。”

其他人一頓，明白，這是鐘奕不欲再說。但他這個態(tài)度，太耐人尋味。

鐘奕彬彬有禮，說：“可以開始今天的會議了嗎？”

……

……

一場早會結(jié)束，有人追上莫元，略帶焦躁，問：“小池總總不會連股份都給他了吧？”

莫元心中也有憂慮。如果是從前，他絕對不相信，事情有這樣的發(fā)展?？裳巯隆?，到現(xiàn)在，他都覺得方才的一幕十分玄幻。盛源是什么身家？芭蕉不過一個新興企業(yè)。雖然看起來勢頭很好，但看年報，要追上整個盛源集團，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可池珺居然直接“引狼入室”？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是什么毛病。

但面對同僚的詢問，莫元還是鎮(zhèn)定地，說：“不至于?！?/br>
“可今天——”

“授權(quán)是什么意思？”莫元反問，“現(xiàn)在，也就是小池總?cè)瞬辉谶@兒，一份授權(quán)書，才能有那么點效力。只要小池總醒來，姓鐘的還能繼續(xù)跳？”

旁人沉默，很懷疑：小池總又不可能提前預知到，自己會在董事會前被車撞……等等，也很難說。

一群人安靜下來，有人問：“莫總，你是覺得，小池總是和池總斗了太久，眼下馬上……呃，總之，是把姓鐘的當做一根保險繩？”

這樣一來，邏輯就比較通順了。

莫元停一停，緩緩點頭：“大約吧?！?/br>
這時候，他內(nèi)心深處，其實沒有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