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喊：“柏先生，柏先生？”

    沒有應答，應該是又沉睡了。

    甘蘇琢磨著，以后她洗澡上個廁所不會被看光吧，之前他一直沉睡無所謂，今天他醒了，那她可得好好思量思量。

    ＊

    晚飯后，甘蘇在自己房里聽音樂看雜志，天黑了，那是不是亡魂容易清醒？

    甘蘇這么推測，于是又輕喚：“柏先生，柏先生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嗯。

    甘蘇有些尷尬說：“你現(xiàn)在清醒了，我要去洗漱一下，呃……所以……”

    ——你放心，我看不見的，我周圍只有黑暗。

    “那你今天是怎么找到圖案位置的……不是用眼睛的嗎？”

    ——興許因為我曾是現(xiàn)世引路人，每個地方落下的往生路口，我都能感受到，是心眼所見，并非rou眼。

    “喔……”甘蘇明白點頭。

    ——你若介意，我現(xiàn)在出來也行。

    話畢，甘蘇一下覺得渾身輕松，她回頭，柏煜的靈魂已經在她身后。

    甘蘇朝他頷首，“柏先生，你要是堅持不住，就回來吧?！?/br>
    柏煜看向窗外，“黑夜了?！?/br>
    甘蘇：“那我去洗漱，不會超過十五分鐘。”

    柏煜彬彬有禮：“沒關系，我現(xiàn)在應該可以在外頭呆許久?！?/br>
    甘蘇笑笑，在衣柜里翻著要換洗的衣物，進了浴室。

    柏煜聽著里頭的水聲，環(huán)顧了下甘蘇住的地方，他在甘蘇的椅子上坐下，背挺得筆直，安靜等待。

    柏煜視線一偏，看見甘蘇放在書桌糖盒里的長壽糖，輕念：“柏葉……”

    興許是見到了重要的人，他總覺得丟失的記憶在躍躍欲試涌出。

    過了會兒，柏煜又站了起來，他在甘蘇房里走動，心底感慨了下現(xiàn)在科技的發(fā)達，他依稀記得，他在世的時候，還沒有盛行這種類型的手機，好大一個屏幕。

    柏煜走向甘蘇的床頭柜，最終佇立，低頭覷著她擺在上頭的全家福。

    柏煜緊盯照片上的最左側的那個女人，他素來文雅的表情有些變化，眉頭簇起，抬手揉了下腦袋，碰不到照片，他便半跪下，愈發(fā)仔細地瞧著。

    “咔噠?！?/br>
    浴室門打開，甘蘇擦著頭發(fā)，穿著厚實的睡衣出來。

    甘蘇困惑地看著半跪在她床邊觀察著照片的柏煜，“柏先生，怎么了？”

    柏煜回頭，淡淡問：“請問，這位女子是誰？”

    甘蘇走近，彎腰說：“我mama?！?/br>
    柏煜恍然，他站起，正色道：“甘小姐，我好像見過你母親?！?/br>
    “我mama？”甘蘇緊張，“你一直寄居在我心里，可能最近是平日里看到的她吧……”

    柏煜搖頭：“我剛才說過，在你心里時，我的周遭只有黑暗，我從未見過你母親。”

    甘蘇攥緊毛巾：“那你是想說……”

    “我去世前，一定見過她，”柏煜看著照片上的年輕女子，“而且是在她年輕的時候，我想現(xiàn)在你母親應該已經年紀不小，模樣也大改了吧。”

    甘蘇吞咽口水，喉嚨發(fā)干：“你誰都不記得……為什么偏偏記得我mama……”

    甘蘇有不好的預感，她忍不住聯(lián)想起來。

    “小蘇啊。”蘇佳芝的聲音傳來。

    甘蘇看向門口，房門被打開，蘇佳芝拉著臉色看她，邊向她走近邊嘮叨，“媽說了多少次，要把頭發(fā)擦干吹干再出來，生病感冒了怎么辦？”

    蘇佳芝拿起甘蘇手上的毛巾，幫她擦著頭發(fā)。

    甘蘇則目光定格在一側的柏煜身上，柏煜覷著臉上布滿皺紋、頭發(fā)微白的蘇佳芝。

    甘蘇急了，推著蘇佳芝往外走，“媽，媽你先出去，我自己來。”

    蘇佳芝莫名：“這孩子，怎么了？”

    “媽，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出去看電視吧?！?/br>
    “媽差點給忘了，媽是進來拿針線的，”蘇佳芝折回，從甘蘇的抽屜里拿出針線盒，“好了，媽出去了，你記得擦頭發(fā)?！?/br>
    “嗯?！?/br>
    柏煜站在后方，看著蘇佳芝走出房門，長廊沒開燈，只有堂間投射來的微弱的光。

    蘇佳芝一步一步走著，背影孤寂，半明半昧的長走廊，就像一條永無止境的路一般，走過去，這一世，就結束了。

    柏煜微微睜大眼：“往生路……”

    柏煜擰眉，就要沖出去，甘蘇“砰”一聲把門關注，雙手握住了鳴刀。

    甘蘇清冷戒備道：“柏先生，你想干嗎？”

    柏煜依舊是文雅的模樣，斟酌良久，他平靜道：“甘小姐，你的母親已經死過一次?！?/br>
    甘蘇身體顫抖起來，反駁他：“不可能！”

    “我在往生路上見過她，”他轉身指著照片，“照片里的那個年紀?！?/br>
    第51章 卯巨·柏煜（5）

    甘蘇慢慢放下手里的鳴刀, 手無力捶在身體兩側，她貼著門背, 覷著安靜平和的柏煜，心里的話繞了一個又一個彎，“我mama……她……”

    甘蘇咬唇，拂起自己額前的濕漉漉的碎劉海，心緒怎么也平復不下來, “我mama她現(xiàn)在活著對嗎？”

    柏煜頷首, “當然。”

    他又繼續(xù)說：“我現(xiàn)在在想一件事, 甘小姐, 有興趣聽一下嗎？”

    甘蘇緩緩點頭，“你說。”

    柏煜有些在意面前這姑娘的情緒, 但還是說出了口：“我懷疑當年在往生路上我想要追回的那個亡魂, 就是你母親。”

    甘蘇的反應很平靜, 她垂眸, 她已經那樣猜了。

    甘蘇失魂落魄坐到椅子上，所有圍繞著她, 她爺爺和1992年的死結, 好像開始慢慢解開了。

    甘蘇闔眼，手握拳撐敲腦門, 表情隱露痛苦，再深入了解一點點，會是怎么樣的，是一個驚天大秘密, 攪得她永不得安寧嗎？

    甘蘇深吸幾口氣，“柏先生，我現(xiàn)在去和我mama聊聊，你要聽一聽嗎？”

    柏煜：“嗯。”

    甘蘇點頭，站起來，先去浴室將頭發(fā)吹干，省得她mama又擔心，隨后手握著房屋門把，整理了許久的情緒才走了出去，柏煜就跟在她身后。

    甘蘇走去堂間，只有她爸一人津津有味看著電視里的春晚。

    “爸爸?！备侍K輕聲叫他。

    甘啟康招手：“小蘇快來，你媽下樓切水果了，人老了，也一刻閑不下來?！?/br>
    甘蘇坐到甘啟康身邊，她看著電視里穿著喜慶的主持人，又瞥著正喝茶眉眼笑意濃的父親。

    甘蘇靠在沙發(fā)，視線落在旁側沙發(fā)上的衣服上，她的一件襯衫，她mama正給她重新納紐扣，針線縫了一半。

    甘蘇看似隨意問：“爸，mama以前有沒有生過大病啊？”

    “大病？”甘啟康尋思著，“這還真沒有，你媽身體一向好，比你爸還好嘞?！?/br>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