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教而言，絕不會輕易在大臣面前在宴會中獻藝的，這算是對皇家的不敬。

    但寶瑟夫人貌似從來不知何為低調(diào)，常在哀帝宴請賓客時彈琴助興，這點成為文臣討伐彈劾寶瑟夫人最重要的一點。但哀帝認(rèn)為, 禮教森然下教出無數(shù)個無趣的女人，而大膽的寶瑟顯得尤為珍貴，這與不愛政治愛文藝的哀帝不謀而合，可能放浪不羈的文人墨客間總有心心相惜，哀帝越發(fā)寵愛寶瑟夫人，甚至揮金如土開鑿芙蕖池，修建宮殿，只為博美人千金一笑。

    寶瑟夫人那放浪的性子似乎在景國顯然得到了充分的釋放，阿桃看她朝景帝盈盈一拜，而后從容地走到雪中，端好宮女送上來的阮琴，手指翻飛，琴音如月光般傾瀉而來，靡靡之音撩人心弦，確實讓人心情愉悅，忘記煩憂。

    阿桃卻無心在專心聽曲，她打量那白雪紅梅中的寶瑟夫人，那般志得意滿，沒有絲毫亡國之痛，阿桃只覺得悶悶的，不出來上的感覺。

    可能她遇到的都是夏國人都是包含深仇大恨的，且不說嘉寧公主和蘭翦，也不提高憶柳，就單看燕珩，他不是也憋著陰謀陽謀一大堆嗎？

    對于亡國之痛，這么無動于衷，甘之如飴的，寶瑟夫人還是頭一個。

    手邊的馬奶已經(jīng)煮好，宮女為阿桃倒了一杯，阿桃滿懷心事去拿，卻不想拿杯壁十分guntang，她被燙地撒開手，玉杯倒翻滾落在地，在大理石板上磕成幾塊，這動靜不小，打斷了寶瑟夫人的琴聲。

    景帝道：“怎么還毛毛躁躁的，嫁到了中原卻一點規(guī)矩都沒學(xué)到，可見是父母從小沒教好你。”

    這一句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桃的身上，她甚少參加宴會，之前到上京她只見了皇帝一面，領(lǐng)了旨就回家待嫁了。

    而在東都事事都有燕珩照料，她無需費一點心思，也絕不會感到一點不適。

    可這會兒景帝斥責(zé)，眾人都盯著她，竊竊私語中無非譏笑她上不得臺面，也有嘆生的好相貌可惜腦袋空空。

    阿桃眼睛脹脹的，想要起身賠禮。此時，她身旁的燕珩坐不住了，眼見緩緩起身。

    可就燕珩起身的時候，竟看到元皓也站了起來。

    兩個人的目光彼此在空中交匯，皆是一愣。相對于燕珩不得已的收斂，元皓的厭惡與挑釁真是掛在眉梢，寫在臉上。

    這本是件很小的事，阿桃自己也能夠應(yīng)付，偏兩個男人都冒出頭來。眾人瞧著，越發(fā)摸不著頭腦。

    不怪旁人不解，連阿桃用不解的眼神在這二人間打個轉(zhuǎn)，燕珩她能理解，元皓又湊什么熱鬧呢。這兩人一見面就明里暗里杠起來，可現(xiàn)在不是時候吧。

    連景帝都看出不對勁，皺眉問他二人，“怎么，你們有話要說？”

    阿桃扶額，生怕他兩一個不對付說出好的來。幸而他們兩都沒機會說話，倒是寶瑟夫人笑道：“妾這曲子名叫芙蓉玉碎，方才郡主就不小心摔了杯子，真是應(yīng)景，我還在想是誰這么識趣呢?！?/br>
    景帝和緩了顏色，招手讓寶瑟夫人回他身旁來，擁著美人道：“就你會說話?！?/br>
    寶瑟夫人笑盈盈地窩在景帝臂彎里，問道：“陛下方才說什么呢？也說給我聽聽?！?/br>
    “剛剛啊?！本暗壑噶酥缸谧筮叺囊晃恢心昴凶樱溃骸皠倓偼觐佌f臨安小朝廷在招兵買馬，準(zhǔn)備北伐呢。”

    那名中年男子就是景國大名鼎鼎的完顏泰，彼時景國官制不完善，軍職基本上是皇帝封給個人，譬如景國第一將領(lǐng)，景帝封他為神威大元帥，統(tǒng)領(lǐng)三軍。

    甘遂死后，完顏泰更是躋身前位，成為景帝開疆拓土最得力的助手。

    寶瑟夫人將話題從阿桃身上岔開，著實讓阿桃松了一口氣，能讓她放寬心聽得景帝繼續(xù)說：“那沈虞不過二十來歲，還是太嫩，我看不足為懼?！?/br>
    皇帝這么說眾人自然附和一二，但完顏泰卻正色道：“沈虞雖然年輕，但他能從天羅地網(wǎng)中逃出生天，南下臨安，現(xiàn)在更是迅速組織了五萬人的兵馬，來勢洶洶，不可小視?！?/br>
    這完顏泰連續(xù)用了兩個成語，阿桃沒見識地高看她一眼，要知道景國多數(shù)人不會說漢話，不會寫漢字，更別提讀兵書之類的了。

    而在燕珩看來，完顏泰也確實與景國其他將領(lǐng)不同。景國與歷史上那些雄踞北方，窺視中原的蠻族一樣，騎兵了得，打快仗一流，但目光短視，不會攻城略地，只會搶掠財寶。

    到了景帝這一帶，能想辦法將原始的游獵民族逐漸教化，提升文明程度，并懷著一統(tǒng)天下的想法打仗，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進步了。

    可就是稍微有點進步，景帝已經(jīng)覺得自己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想那匈奴突厥等何等兇悍，不也沒能入住中原嗎。而他卻能定都上京，將夏國趕到了長江以南。

    上位者嘛，難免膨脹。

    完顏泰時常提醒景帝，不要被一時的勝利沖昏頭腦，不要學(xué)著先輩們貪戀金銀和美女，要趁熱打鐵，統(tǒng)一山河。

    景帝雖然重用完顏泰，但也挺有主見，諫言聽一半略一半。就如方才的話，景帝用手中一杯酒搪塞了過去。

    完顏泰還要說什么，景帝身旁的大官宦劉利開口了，他道：“如今高麗落敗，東北無戰(zhàn)事，西涼龜縮，不成氣候，蒙古在瀚海，還是蠻人，連刀劍都造不出來。吐蕃和大理在南邊相爭，那那是臨安笑朝廷要cao心的事，陛下何不坐收漁翁之利。完顏將軍不必勞煩憂心了?！?/br>
    瞧瞧會說話的人，幾句話間分析了天下局勢，還下了定論。他是慣會順從景帝的心思，景帝就吃這一套。

    完顏泰碰了軟釘子，還被景帝開玩笑地說了句急功近利，一頓酒宴喝了一肚子的氣，那瞧劉利的眼光，恨不得把這陰陽怪氣的太監(jiān)抽筋扒皮。

    劉利卻不管他，從容不怕地在旁侍候。酒過三巡，景帝有些上頭，可興致很好，還能指著燕珩與阿桃說：“你們這樣才好嘛，鬧什么和離。我看，不如燕平思就在這里給郡主道個歉！元桃不可再氣了，我已經(jīng)給你出過氣了?！?/br>
    景帝出言，燕珩哪能不做，可他知道如果在這里向阿桃道歉求和，阿桃不敢不答應(yīng)，可她嘴上答應(yīng)，心里會更添反骨。

    到時候就算硬拉著阿桃回去，她怕是能一輩子不理自己，若是再做出過激的事，那真是追悔莫及。

    于是，燕珩起身笑道：“實則郡主并非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