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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一個人走在漆黑的山洞里,跟走夜路不同,不僅與外界徹底隔絕,面對的還是全然的未知,不知道終點,不知道路途長短,所承受的心理壓力是無可想象的艱巨。唐昊又一次停步,草草刻下一個下彎勾。他想席地坐下來,歇息一會,然而只猶豫了一秒,眼里的光芒就重新變得冷硬。他向前走。足底持續(xù)傳來酸痛,酸得發(fā)僵,痛得發(fā)脹,像從高處一躍而下,落地姿勢不對,自腳心一直麻到膝蓋。耳朵里嗡嗡作響,敲了多少下腦袋都沒用,嘴唇干裂,滲出細細的血絲。三個小時過去了,還是四個小時過去了?抑或黑暗太難捱,一個人太孤獨,拉長了對于時間的印象?洞頂繼續(xù)壓低,離頭頂?shù)拈g隙,一個拳頭就能塞下??臻g像化作了擠壓的黑腔,越往前走,窒息的密閉感就越厚重,前方卻只有更深、更深的黑暗。這樣的環(huán)境對體力的考驗還在其次,對精神的折磨拷問,當(dāng)真殘酷至極。由白轉(zhuǎn)黃的手電光柱一點一點地暗下去。唐昊快要發(fā)瘋了,他徒勞地掏摸著口袋,小刀、手套、餅干包裝袋和一疊被捂得濕熱的紙巾,就是隨身物品的全部。他沒有攜帶食品,連水也沒有。汗水劃過下巴,一滴滴落在地上,唐昊突然加速,不管不顧地向前奔跑。他跑出了四五段彎道的距離,雙手扶著膝,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冰冷的空氣嗆得他咳嗽起來,肺葉在燃燒,他閉著眼睛將氣深深吸進去,再深深吐出來,無視身體內(nèi)部疼痛的抗議。手上一陣脫力,手電險些摔落在地,他靠著石壁睜開了眼睛,左手托住右手的手腕,將手電平舉向前。光束刺不破黑暗,卻終究是筆直地透射而去。唐昊挪動了腳步,他沒有再慌張奔跑,耗費無謂的體力。他用力吸著氣,三步一呼或四步一呼,很快找回了原先的節(jié)奏,一步步走著,落足更穩(wěn)、更輕,有時還停下來,按摩酸疼抽搐的小腿。他沒有察覺,自己的表情微微扭曲,眼睛極靜極冷,閃著吞噬一切的寒芒。他向前走。雙腿灌了鉛一樣的沉重,空癟的胃部不住痙攣,咽口唾沫下去都發(fā)酸發(fā)苦。唐昊不再站住去揉腿,更不敢坐下來,他怕一旦停下,就會完完全全地失去力氣,連前行的意志也會喪失。不知拐了幾十個彎,汗也不知出了幾十層,身上的衣服從半干不濕到接近干燥,再回到半干不濕,再到大片大片的透濕。喉嚨干渴到一線火星就能點燃,唐昊咬著嘴唇,殷紅的血珠迸出,他想咬得更深些,牙齒卻不停打戰(zhàn)。身體失去平衡,貼著石壁倒下去的時候,他通身寒涼,血液倒流,死亡的想象一瞬間放大到了極致。眼前的世界震動,模糊,邊緣開始打卷,不祥的白光閃現(xiàn),金色的塵埃在光里浮游不定。上一次累到近乎虛脫,還是不久前的事。似乎是從下午三四點開啟了對戰(zhàn),又似乎是從吃過午飯就泡在競技場里,又似乎并沒有吃午飯,一直到深夜,他都生根般長在椅子上,瞪著游戲界面,不斷邀請,開啟戰(zhàn)斗,cao縱唐三打沖出,放技能,倒下,重來再戰(zhàn),再倒下。記不清邀戰(zhàn)了多少局,又輸?shù)袅硕嗌倬?,扳回了幾局,到后來什么走位什么?zhàn)術(shù)意識都從腦海里消失了,唐昊機械地控制著角色,僵掉的手指不聽使喚,唐三打的動作也變形走樣,一塌糊涂。他忘了為什么要打,打贏的意義是什么,忘了如此瘋狂發(fā)泄對職業(yè)選手的消耗,甚至忘了對手是誰。君莫笑……就只是君莫笑,這個角色仿佛是活著的,有他自己蓬勃的生命力,他頂住了唐三打的狂攻猛打,還反過來壓制住他,他揮舞著千機傘,他占盡上風(fēng)偶有失利,他就是不倒,不死……直到雙目刺疼,屏幕成了白花花一片,手指觸到鼠標鍵盤已沒有知覺,唐昊才聽到那個人開口,聲音里盡是疲倦。“我就不懂了,你自己和自己較什么勁?”葉修說,“陪你瘋一次,下不為例。你年輕拼得起,我可是老人了,需要保養(yǎng)的?!?/br>年輕。年輕這個詞,本身就帶著午后風(fēng)暴般的新鮮快意,年輕多好,年輕可以狂妄,可以囂張,可以只手遮月一口吞天,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淋成落湯雞也要迎接暴雨,雙眼刺痛流淚也要凝視太陽。即使被現(xiàn)實血淋淋地教訓(xùn),大家也不過付之一笑:哎,年輕人嘛,多經(jīng)個幾回挫折就好了,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唐昊向來明白他人如何看待自己,也明白很多人不喜歡自己身上那股勁。眼睛長在天上,得志猖狂,有了點成績就翹尾巴,贏了前輩就不知天高地厚。末了加上一句,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年輕。一路走來,不乏前輩善意的提醒,經(jīng)理語重心長的告誡。也許還有很多人,他們嘴上恭維他,實則冷眼看著,看著這個傲氣外露、膽敢挑戰(zhàn)職業(yè)圈傳統(tǒng)的年輕人,是如何在現(xiàn)實這堵墻上撞得頭破血流。然后他們居高臨下地微笑著,帶一點憐憫,一點過來人的優(yōu)越,用教導(dǎo)的口吻說:看,我就知道你這樣不行,還是向前輩學(xué)習(xí)吧!全然忘記了自己年輕時,連囂張狂妄的資本都沒有,更不曾舒展釋放自我,痛痛快快地活一回。他人與我何干?唐昊冷冷地想。耳機里啪地一聲,久久沒有動靜,葉修喂喂地喊了幾嗓子,半晌,那邊才回了個木然的鼻音。唐昊想起身倒杯水,腳一踢桌腳,椅子借力向后一蹭,結(jié)果連人帶椅翻倒在地。他躺在一地灰塵與寂靜里,汗水沿著鬢角流下,滲進頭發(fā),濺起微茫的灰。他隨著椅子一起可笑地仰在地上,四肢攤開,頭腦發(fā)木,被一片凝滯的空白占據(jù)。唐昊伸手撿起摔掉的耳機,戴回頭上,人卻沒有起來。聽著葉修的聲音,他忽然想就這樣躺下去。很奇怪,輸給葉修,被葉修從正面實打?qū)崏褐茣r,唐昊心里沒有屈辱,沒有難堪,連感慨都分外平靜。他相信如果自己當(dāng)初以下克上不成,被林敬言反爆,灰頭土臉,他一樣可以步伐堅定地走下場,除了立志超越的決心,不會有多余的情緒。風(fēng)度必要時可以丟掉,臉面可以自己踩進土里,唯勝利至上。有能者居,愿賭服輸。他的理念里,邏輯就是這樣鮮明而殘忍,鋼鐵叢林的法則。唐昊也偶會想象,自己職業(yè)生涯的末期,反應(yīng)手速大幅下降,會不會像老邁的雄獅一樣,被新一代崛起的選手狠狠擊倒在地,奪去神格,臉面無光。那就來戰(zhàn)。唐昊嗤笑一聲,他等著被磨利爪子的年輕雄獅咬得鮮血淋漓。自我哀憐,茍延殘喘?或者像葉修,像林敬言那樣,放棄硬碰硬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