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倒是相信自己不會那么沒品，零散浮出的、屬于另一條時間線上的情景也告訴他，方銳與呼嘯算是和平分手，但唐昊不確定，所有人的記憶里都是這樣嗎？會不會在某人眼里，呼嘯俱樂部，和他唐昊，是同嘉世和陶軒一個德性的存在？

他知道在葉修、在大多數(shù)人心中，興欣闖過挑戰(zhàn)賽殺入聯(lián)盟、嘉世拆分出售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對他而言，這事才發(fā)生了不到兩個星期，印象深得很。那些個關于葉修退役后處境的報道，那張引無數(shù)粉絲淚下的狹小儲物間的照片，還歷歷在目。

唐昊不自覺向葉修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葉修挑眉，投來一道詢問的視線，唐昊卻轉開了頭。

他覺得有些難過。

懷著吊詭的新奇感，眾人交換了對各種人事物的印象，本來沒想到的事也忍不住去想，一時腦海里像煙花爆炸，數(shù)不清的節(jié)點被觸碰，數(shù)不清的記憶場景浮現(xiàn)，數(shù)不清的大門被打開。

方銳坐在地上半晌沒起來，葉修戳戳他的背，他跟撞鬼似的一抖，眼睛卻是亮的，閃著亢奮的光。

“我擦葉修大大你太牛逼了我要愛上你了！神cao作，神爆發(fā)！怎么做到的，??？”方銳吼著，“冠軍，我們是冠軍！”

他跳了起來，黑暗的石洞、陰冷的水潭一瞬褪色透明，他才是唯一的背景，熠熠生輝，驕傲而快樂。

“嗯，我們是冠軍?！比~修說。

他伸出手，和方銳用力擊了一下掌，喻文州淺笑著，沒有去看葉修。黃少天的目光與他相碰，兩人微微一愣，相視苦笑了下。

這種錯位的詭異，偶爾還真的很傷人，很難說服自己不去介意。

冒出一堆記憶的后果有好有壞，等亢奮勁過去，方銳也沉默了，大部分人的面色陰晴不定，張佳樂周身的憂郁又回來了，周澤楷垂下頭盯著地面，雙手交攥著放在膝蓋上。葉修一陣頭疼，很沒良心地笑了出來。

“喂喂！”他說。

“你們都醒醒腦子，不要管記憶這種不靠譜的東西，說這個，本來就不是讓你們糾結的，是想著先說開，總比有人偶然發(fā)現(xiàn)然后疑神疑鬼，給自己增加心理包袱要好。大家都一樣，見怪不怪，這個問題也就可以暫且擱置了?！比~修說，“同志們，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們了，基本的生存問題沒解決，就開始關心精神方面的問題，勇氣可嘉，雖敗猶榮??！”

“這什么破形容，雖敗猶榮是用在這里的嗎，垃圾話也要有水平，你一個人拉低了整個聯(lián)盟的水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黃少天鄙視了他的用詞。

眾人齊汗，大哥你是怎么臉不紅心不跳說出這話的啊，難道你的垃圾話很有水平嗎？

“就是。”周澤楷說。

葉修郁悶地看了看他。

“我覺得依照時間軸，記憶覺醒的階段，可以分為縱向記憶覺醒和橫向記憶覺醒，又或者說，這兩者是一回事，因為橫向記憶里的時間點本就不同?！睆埿陆芸雌饋硗耆珱]受打岔影響，按部就班地說著自己的想法，“最開始是縱向記憶，第九賽季來的人對第十賽季發(fā)生的事不感到吃驚，潛意識里自動視為既成事實，再之后，通過回想，我們能知道自己以外的世界的事情，盡管記憶不是整體遷移，是觸碰關鍵點后，以影像形式一段段在頭腦中展現(xiàn)。”

“張新杰?！比~修說。

“我比較了每個人記憶中的共同點，發(fā)現(xiàn)大家多出的記憶，與葉修的時間線是吻合的，與其余人的多少有差異，而葉修多出的記憶是我們的幾倍，各人的時間線都有所涉及。初步判斷，這次的記憶融合是以葉修為中心，每個人單向從他那里接收，他則多向接收所有人的記憶，是否有疏漏，個別的細節(jié)是否不一致，暫時還無法斷定?！睆埿陆芷椒€(wěn)地說著，“出于眾所周知的原因，以及知識所限，我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也不打算做進一步的分析，但我需要提醒你們，記憶融合可能會造成——”

“張新杰！”葉修警告。

“——可能會造成大家的關系改變，特別是與葉修?！睆埿陆懿粸樗鶆拥卣f完。

這是頭一回，在公開的場合戰(zhàn)術大師意見相左，互不退讓。肖時欽一聲不吭，連看都沒看他們，喻文州苦笑著，做了個消停的手勢。

“不是誰都適合開門見山的方式，面對復雜的感情問題，也不是誰都能坦蕩，把所有人當成你自己去對待，我不贊成?！彼麑埿陆苷f，注意到好幾個人不自在地動了動，又看向葉修，“一味藏著掖著也不好，一些事，現(xiàn)在大家心里都有底了，我認為可以說出來。我們本身面臨的情勢就足夠險惡，還在某些事上耗費過多的情緒，粉飾太平，這沒有必要?！?/br>
他掃了肖時欽一眼，對方?jīng)]抬頭。

“我說的事里，包括昨晚我和葉修的事?！庇魑闹莅察o地說，“你們都知道了。”

“也包括我們?！蓖踅芟５卣f。

“你是各打五十大板??！”葉修說，沒什么表情。

“不對吧，我打了你八十大板，打了他二十?！庇魑闹菪?。

“謝爺不殺之恩?！比~修翻白眼。

事情到此為止，沒有人再就著這個話題說下去，目前不是時候。輕點一下、輕推一把，給所有人心里設個預警，就已經(jīng)踩線了。葉修也承認，在這件事上，自己是有點拖泥帶水，結果反而是別人率先做下決斷，分擔走了壓力。

連自責的機會都不給，真狠吶。他想，默默將奔流的情緒收束好，揉了揉眼睛。

討論回到尋找出路上，關于分隊還是不分隊，是孤注一擲向新地圖前進，還是穩(wěn)妥起見派人留守，兩天以來眾人爭執(zhí)數(shù)次，爭執(zhí)上升到爭吵數(shù)次，爭吵上升到爭斗……零次。最后還是王杰希思路清奇，他給出了一個兩方都無法拒絕的提議——做繩梯。

有了繩梯，無須留人拉繩，也能上下自如，全班人馬就可進可退了。大家醍醐灌頂，紛紛對這個主意表達了高度的贊美和膜拜，黃少天還表示，哎呀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你們看我多低調多有內(nèi)涵，風頭讓給別人，高尚留給自己，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葉修揮了揮衣袖，他立即被按到地上一頓胖揍。

登山繩這樣高大上的專業(yè)裝備，即使集中了三十多個人的行李，能搜出來的也著實不多。算上葉修系在鐘乳石的那條，大家一共湊了四條繩，一條是25m長的，另三條都是15m標準長，做個繩梯將將夠了。不少人松了口氣，如果繩長不夠，免不了要拆背包拆鞋帶，辛苦費事不說，光安全性就夠人一身冷汗的。

定好了全員開荒，全副行李自然也不能留，所有人扛著拖著背著拽著，在坎坷的通道里如蟲子痛苦地蠕動，終于連包帶人挪到鐘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