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

    她沒聽錯吧？

    讓賢者和神使像當眾耍把戲的手藝人一樣，在鬧哄哄的宴會上施法取悅貴族？

    是她記憶出了錯還是這個世界出了錯，多鐸的國王和貴族怎么如此瘋比？！

    最先反駁的竟然是魯薩，這個年近入土的老頭面如土色，每一根白胡子都在懷疑人生：“尊敬的國王，我活了八十多歲，從未見過這種要求……賢者與神使是被神靈承認的使者，也只有神靈才能賦予我們身份的驗證，怎么能由……由貴族來裁判？”

    他的話引來一片噓聲，有人嘲諷地問：“穿得像乞丐一樣破爛的平民啊，你叫什么名字？”

    魯薩嘴唇微顫：“我曾經(jīng)是賢者……”

    “曾經(jīng)是賢者，就說明現(xiàn)在不是嘍？是神靈嫌棄你太丑，把你放逐了嗎？”

    “哈哈哈哈哈哈……”

    “安靜?！?/br>
    少女清冽的聲音響起，不輕不重，卻在廣闊喧嘩的宴會廳中瞬間傳輸開，均勻地在每個人耳中響起。

    一開始還沒人當一回事，可隨著圣潔的白色光芒如同耀眼的陽光般垂灑照耀下來，喧鬧聲就如同被掐住嗓子的鴨子，一個接一個陷入不可置信的沉默中。

    唐肖持著一枚淺褐色的木條，輕輕向下一擲，木條便長成一人多高的法杖，白色的柔芒從杖端散發(fā)出來，宛若傾瀉而出的湖水，頃刻便溢滿大半個宴會大廳。

    “圣光……這是圣光！”

    圣光之下，眾生丑態(tài)無所遁形，宛若被揭開丑惡皮囊的小丑，微渺又瑟縮地蜷伏在座椅上。

    國王睜大了雙眼。

    不可能，這是只有大賢者才能擁有的力量……可是這世界上怎么可能還有大賢者出世？

    光芒下，原本對國王單膝下跪的巴洛等人也站了起來。他們?yōu)閯倓偸艿降男呷瓒鴳嵟?，對貴族和國王本能的尊敬也在憤怒中消弭。幸好唐肖的靈力讓他們有了一絲寬慰和安全感，頭腦一熱就站了起來。

    國王不尊重神靈，他們也沒必要尊重國王和貴族。神權(quán)與王權(quán)有什么區(qū)別？都想讓他們跪拜罷了。

    唐肖輕輕揮手，凝實純粹的白光便在覆蓋國王王座的前一秒停下，然后退潮般收了回去。

    [非信徒者，不受圣光庇佑]

    剛剛還滿溢璀璨的圣光又盡數(shù)消失，宴會大廳恢復了由金銀財寶堆砌出的庸俗色彩，而眾人還在為剛剛的奇景愣怔，久久緩不過神來。

    唐肖沒事人般笑了笑：“諸位對剛剛看到的還滿意嗎？”

    座上貴族面面相覷，沒人敢說話。

    這場鬧劇由國王開始，自然也只能由國王結(jié)束。多瑪斯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魁梧的身體親自站起來，向唐肖伸出雙手，“賢者的到來令這座城堡倍感榮幸，作為抱歉，明天我就會派遣一隊士兵護送賢者和神使前往神國?！?/br>
    一開始還故意拖延時間磋磨，卻在相信了唐肖“身份”的瞬間改變態(tài)度，連對另一個“神使”的驗證都直接省略，就像是要急著把人送走一樣。

    唐肖笑了。

    “倒也不必這么著急，我打算在王都多待上十天半個月，順便召集一下天南海北的賢者同僚們開一下研討會，向無知的民眾們傳播一下信仰與知識……”

    國王：“……”

    他僵硬地轉(zhuǎn)動兩下渾濁的眼珠，目光轉(zhuǎn)向那些平時喜歡聒噪不聽的貴族大臣們?？蛇@些人此時卻一個賽一個的安靜如雞，連大氣也不敢喘。

    區(qū)區(qū)一個圣光就嚇得你們靈魂出竅……一群廢物！

    經(jīng)歷過“血腥多鐸”的國王顯然比貴族們要沉穩(wěn)得多，即便被當場打臉，他也能露出笑容，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好，好，這些我們以后再說。至于現(xiàn)在，享受晚宴才是最重要的事，不是么？”

    國王舉起酒杯敬唐肖，貴族們也紛紛舉杯，侍女蜂擁而入，將美食美酒堆到唐肖一行人身邊，只等著他們回應。

    先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王室放縱隨意的態(tài)度令人應接不暇，不愧是仗著神靈沒下凡壓制了神權(quán)二十多年的國家。

    在眾目睽睽之下，安吉覺得自己沒翻白眼已經(jīng)夠給面子，更別提有心情喝酒了。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唐肖卻舉起酒杯敬了回去。

    就這么翻篇了？

    在安吉的經(jīng)驗中，唐肖絕不是一個對待羞辱輕拿輕放的人，對方表現(xiàn)得越強，她的打臉也就越狠。除非……

    ……除非事態(tài)已經(jīng)不需要她們動手了。

    看著這場奢靡宴會上瘋瘋癲癲的貴族，老態(tài)龍鐘的國王，在聯(lián)想上一世發(fā)生過的結(jié)局，安吉忽然一個激靈，有了一絲明悟——

    難道上一世過了十幾年才發(fā)生的事，這次要提前上演？

    ***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國王在高高的王座上發(fā)表著似是而非的慶祝語，話里話外卻都在轉(zhuǎn)移注意力，將這一晚的重心從唐肖等人轉(zhuǎn)移回宴會本身。

    就算再心大也能從中讀懂一個信號，國王并不想讓他們受到太多關(guān)注，無論是賢者還是神使，誰也不能搶走王室的光芒。

    “自欺欺人?！睘跏瘒@了口氣，興致缺缺地推開面前的食物。

    他離開弗洛村莊時，滿懷的是對外界的憧憬和對王都的期盼，和大多村莊里的青年一樣對傳說中的國王貴族們充滿好奇和隱隱的崇拜，可最后見到的卻是滿腔失望。

    王室和神權(quán)之間勾心斗角，華麗的城堡里住著大腹便便腦滿腸肥的貴族，妖魔在王都中橫行無忌，貴族卻只顧徹夜喝酒宴會享樂……遼闊的莊稼里全是快餓死的奴隸，平民躲藏在家里不敢出門，簡直是放大版的“小石村”！

    眾人都是一副郁郁不樂的模樣，甚至對奧林匹斯山的期待值都大幅度下降。

    唐肖在大快朵頤之余，還不忘記心靈受到挫傷的青年們：“別難過，沒準等你們見到了奧林匹斯諸神，就會覺得多鐸這幫貴族也算不錯了?！?/br>
    烏石等人：“……”

    有被安慰到，謝謝。

    從高且狹小的窗口望去，城堡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夜色籠罩整個大地，似乎是對應寂靜的黑夜，城堡內(nèi)的晚宴也更加熱鬧鼎沸。每個貴族都沉浸在無憂無慮的享樂中，對城堡外發(fā)生什么毫不關(guān)心。

    國王多瑪斯也喝得醉醺醺，他端著一樽純金酒杯走到王座下，開始夸耀自己的功勞：“多鐸能有今天的盛況，多虧我的統(tǒng)率和判斷……每個人都應該永遠銘記二十年前那場戰(zhàn)爭，是我?guī)ьI(lǐng)軍隊打敗妖魔，讓民眾們活了下來！”

    “陛下萬歲！”

    在一片歡呼聲中，魯薩臉色發(fā)白，倉促地喝了口酒，酒水卻順著胡子流了：“多瑪斯他，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怎么會這樣？”

    唐肖：“你是指二十年前？”

    根據(jù)安吉和魯薩共同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