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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沒想殺金子軒的。他完全沒有要?dú)⒔鹱榆幍囊馑?!只是在剛剛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沒能控制住!忽然失控了!金子軒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住,重重向前傾倒,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他一生都高傲自大,看重自己的外表和儀態(tài),愛好潔凈,乃至有些輕微潔癖,此刻卻側(cè)臉朝下,狼狽萬分地摔在塵土之中。臉上的點(diǎn)點(diǎn)鮮血和眉心那一點(diǎn)朱砂,是同一個殷紅的顏色。盯著他漸漸失去光采的雙眼,魏無羨腦中混亂一片。你不是說心性如何你有數(shù)的嗎?你不是說自己控制得住嗎?你不是說絕對沒問題,絕對不會出差錯的嗎?!“啊啊啊啊鬼將軍啊啊呃————?。?!”“我的手!”“饒命。不要追我,不要追我!”窮奇道中,已淪為一片慘叫四起的血海!魏無羨腦中一片空白,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躺在伏魔殿里了。溫情和溫寧都在。溫寧的瞳仁又落回了眼白之中,已經(jīng)脫離了狂化狀態(tài),似乎正在和溫情低聲說話,見魏無羨睜開眼睛,默默跪到了地上。溫情則紅著眼睛,什么都沒說。魏無羨坐了起來。沉默半晌,心中忽然翻涌起一股洶涌的恨意。他一腳踹到溫寧胸口,將他踹翻在地。溫情嚇得一縮,握緊了拳頭,卻只低頭抿嘴。魏無羨咆哮道:“你殺了誰?你知不知道你殺了誰?!”恰在此時,溫苑頭頂著一只草織蝴蝶從殿外跑進(jìn)來,喜笑顏開道:“羨哥哥……”他本來是想給魏無羨看他涂上了新顏色的蝴蝶,然而進(jìn)來之后,他卻看到了一個猶如惡鬼的魏無羨,還有蜷在地上的溫寧,一下子驚呆了。魏無羨猛地轉(zhuǎn)頭,他還沒收住情緒,眼神十分可怕,溫苑嚇得整個人一跳,蝴蝶從頭頂滑落,掉在了地上,當(dāng)場大哭起來。四叔趕緊勾著腰進(jìn)來,把他抱了出去。溫寧被他一腳踹翻之后,又爬起來跪好,不敢說話。魏無羨抓著他的衣領(lǐng),把他提起來,瘋了一樣地吼道:“你殺誰都行,為什么要?dú)⒔鹱榆??!?/br>溫情在一旁看著,很想上來保護(hù)弟弟,卻強(qiáng)行忍住,又是傷心又是驚恐地流下了眼淚。魏無羨道:“你殺了他,讓師姐怎么辦?讓師姐的兒子怎么辦?!讓我怎么辦?我怎么辦?!”他的吼聲在伏魔殿中嗡嗡作響,傳到外面,溫苑哭得更厲害了。耳中聽著小兒遠(yuǎn)遠(yuǎn)的哭聲,眼里看著這對手腳都不知該往哪里放的驚惶姐弟,魏無羨的一顆心越來越陰暗。他捫心自問:“我這些年來到底是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這座亂葬崗上?為什么我就非要遭受這些?我當(dāng)初是為什么一定要走這條路?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這樣?我得到什么了?我瘋了嗎?我瘋了嗎?我瘋了嗎!”若是他一開始沒有選擇這條道路就好了。忽然,溫寧低聲道:“……對……不起?!?/br>一個死人,沒有表情,紅不了眼眶,更流不了眼淚??墒?,此時此刻,這個死人的臉上,卻是真真切切的痛苦。他重復(fù)道:“對不起……“都、都是我的錯……“對不起……”聽著他磕磕巴巴地反復(fù)道歉。忽然間,魏無羨覺得滑稽無比。根本不是溫寧的錯。是他自己的錯。發(fā)狂狀態(tài)下的溫寧,只是一件武器而已。這件武器的制造者,是他。聽從的,也是他的命令:屠殺所有敵人。那時劍拔弩張,殺氣肆虐,再加上他平時在溫寧面前從來不吝于流露對金子軒的不滿,在溫寧心底種下敵意的種子,是以金子軒一出手,無智狀態(tài)下的溫寧,便將他認(rèn)作了“敵人”,不假思索地執(zhí)行了“屠殺”的命令。是他沒能控制好這件武器。是他,對自己的能力太自負(fù)。是他,忽略了至今為止所有的不祥征兆,相信他能夠壓住任何不良影響,相信他不會失控。溫寧是武器,可他難道是自愿要來做武器的嗎?這樣一個生性怯弱、膽小又結(jié)巴的人,難道以往他在魏無羨的指揮下,殺人殺的很開心嗎?當(dāng)年他得了江厭離饋贈的一碗藕湯,一路從山下捧上了亂葬崗,一滴都沒撒,雖然自己喝不了,卻很高興地看著別人喝完了,還追問是什么味道,自己想象那種滋味。親手殺了江厭離的丈夫,難道他現(xiàn)在很好受嗎?一邊把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一邊還要向他道歉。魏無羨揪著溫寧的衣領(lǐng),看著他慘白無生氣的臉,眼前忽然浮現(xiàn)出金子軒那張沾滿了塵土和鮮血、臟兮兮的面容,同樣也是慘白無生氣。他還想起了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才嫁給了心上人的江厭離,想起了金子軒和江厭離的兒子,那個被他取過字的孩子,才一丁點(diǎn)大,才剛剛辦過滿月宴,在宴會上抓了他爹的劍,他爹娘都高興壞了,說這孩子今后會是個了不起的大劍仙,說不定還是仙督。怔怔地想著,想著,魏無羨忽然哭了。他茫然地道:“……誰來告訴我……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啊?”第77章夜奔第十八2從前只有旁人來問他,該怎么辦。如今卻是他問別人,自己該怎么辦。而且,沒有人能給他回答。忽然,魏無羨脖子后方微微一痛,似乎被一根極細(xì)的針扎了一下,周身一麻。他方才心神恍惚,失了警惕,這感覺傳來后,好一陣才知不妙,可人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歪到了地上。先開始還能舉起手臂,可很快的,連手臂也摔到了地上,全身都動彈不得了。溫情紅著眼眶,緩緩收回右手,道:“……對不起。”原本以她的實(shí)力,是決計刺不中魏無羨的,可方才的魏無羨根本沒有任何防備,才會被她冷不防得手。得手之后,溫情將他扶回了一旁的榻上,讓他躺下。這一針扎得狠,扎得魏無羨腦子也稍稍冷靜了些,喉結(jié)上下滾動一陣,開口道:“你這是做什么?”溫情和溫寧對視一眼,一齊站到他身前,對著他,鄭重其事地行了一個大禮。見此情此景,魏無羨心中升騰起一股狂躁的不安,道:“你們要干什么?究竟想干什么?!”溫情道:“剛剛你醒來的時候,我們正好在商量。已經(jīng)商量得差不多了?!?/br>魏無羨道:“商量什么?別廢話,把針拔了,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