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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之后,他卻忽然發(fā)覺,傷痕的數(shù)目不對。原本,他左右兩只手腕,各有兩道傷痕。莫子淵死,一道愈合;莫子淵父親死,又一道;阿童死,再一道。如此算來,應(yīng)該有三道傷痕愈合,只剩下最后一道痕跡最深、恨意也最深的傷口。可現(xiàn)在他的手腕上,空空如也,一條也不剩下了。魏無羨相信,莫玄羽的復(fù)仇對象里,一定少不了莫夫人。最長最深的那條傷口,就是為她留著的。而它竟然消失了。莫玄羽忽然看開,放棄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他的魂魄早就作為召喚魏無羨的代價祭出去了。要傷口愈合,除非莫夫人死。他抬頭,看向剛醒來不久、被眾人簇擁在中央、面色慘白如紙的莫夫人。除非她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恐怕,已經(jīng)有什么東西,附在莫夫人身上了。若這東西不是魂體,那究竟會是什么?忽然,阿丁哭道:“手……手,阿童的左手!”藍思追將火符移到阿童的尸體上方。果然,他的左手果然也消失了。左手!電光火石間,魏無羨眼前一片雪亮,作祟之物、消失的左臂、反常的一切,連成一線。他忽然嘿嘿哈哈笑了出來。藍景儀氣道:“這傻瓜,這時候還笑得出來!”可再一想,既然本來就是個傻瓜,又跟他計較什么?魏無羨卻抓著他袖子,搖頭道:“不是,不是!”藍景儀煩躁地要抽回袖子:“不是什么?你不要鬧了!誰都沒空理你?!?/br>魏無羨指著地上莫父和阿童的尸體,不依不饒:“這不是他們!”藍思追制止要發(fā)怒的藍景儀,問道:“你說‘這不是他們’,是什么意思?”魏無羨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道:“這個,不是莫子淵的爹;那個,也不是阿童?!?/br>這句話在幽幽的燭火中聽來,竟令人毛骨悚然。藍思追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魏無羨甩著自己的左手,自豪道:“手啊,手啊!阿童和莫子淵他爹,又不是左撇子。他們打我從來都是用右手,這我還是知道的?!?/br>藍景儀啐道:“你自豪個什么勁兒!看把你得意的!”而藍思追卻驚出微微冷汗。阿童掐死自己,用的是左手。而莫夫人的丈夫推倒妻子時,用的也是左手。但是,白天莫玄羽大鬧東堂的時候,這兩個人忙不迭地抓人趕人,慣用的都是右手。總不至于這兩個人在臨死之前都突然變成了左撇子!雖不知究竟是什么緣由,但若想探明究竟作祟的是什么東西,必然要從“左手”下手。藍思追想通這一節(jié),略感驚疑,看了魏無羨一眼,忍不住想:“他忽然說這話,實在是有點像故意的?!?/br>魏無羨只管觍著個臉笑,心想這提示還是給的太刻意了。藍思追思索:“無論如何,這位莫公子既然肯提醒我,多半不是懷著歹意。”便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掃過了剛哭暈過去的阿丁,落到了莫夫人身上。視線從她那張臉往下走,一直走到她的雙手。手臂平平下垂,大半掩在袖子里,只有小半手指露了出來。她右手的手指雪白,纖細,正是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不事勞務(wù)的婦人的手。然而,她左手的手指卻比右手長了些許,也粗了些許。指節(jié)勾起,充滿力度。這哪里是應(yīng)該長在女人身上的手——分明是一個男人的手!藍思追喝道:“按住她!”幾名少年已扭住了莫夫人,藍思追道一聲“得罪”,一張符篆翻手便要拍下,莫夫人的左手卻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zhuǎn)過去,抓向他的喉嚨。活人的手臂要扭成這樣,除非骨頭被折斷了。而她出手極快,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脖子。這時,藍景儀“啊喲”一聲大叫,撲到了藍思追身前,幫他擋下了這一抓。只見火光一閃,那只手臂剛抓住藍景儀的肩頭,臂上便冒起叢叢綠焰,立即放開五指。藍思追逃過一劫,剛要感謝藍景儀舍身相救,卻見后者的半件校服已被燒成了灰燼,狼狽至極,邊脫剩下的另外半件邊回頭氣急敗壞地罵:“你踢我干什么,死瘋子,你想害死我?!”魏無羨抱頭鼠竄:“不是我踢的!”就是他踢的。藍家校服的外衣內(nèi)側(cè)用同色細線繡滿了密密麻麻的咒術(shù)真言,有護身保命之奇效。不過遇上這樣厲害的,用過一次便只能作廢。情急之下,只能踢藍景儀一腳,讓他用身軀幫藍思追護一下脖子了。藍景儀還要再罵,莫夫人卻栽倒在地,臉上血rou都被吸得只剩一層皮貼著一個骷髏頭。那條不屬于她的男人的手臂從她左肩脫落,五指竟然還屈伸自如,仿佛在活動筋骨,其上血脈和青筋的跳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這個東西,就是被召陰旗召過來的邪物。手臂是長在人身上的,它從某個人的身上被切割下來,就說明這個人是被分尸而死的。分尸肢解,正是標準的慘死,就比魏無羨的死法稍微體面一點。被肢解的軀體會沾染一部分死者的怨念,渴望回去,渴望死得全尸,于是,它便會想方設(shè)法去找到身體的其它部分。找到了,也許會從此心滿意足安息,也許會作祟的更厲害。而如果找不到,這部分肢體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如何退而求其次?找活人的軀體湊合湊合。就像這只左手一樣:吃掉活人的左手,并取而代之,吸干這名活人的精氣血rou后,拋棄身體,繼續(xù)尋找下一個寄生容器,直到找到它尸體的其他部分為止。它被召出來后,找上的第一個容器是莫子淵。第二個容器則是莫子淵的父親。這條手臂一旦上身,被寄生的人即刻斃命,但在周身血rou被吸食殆盡之前,卻仍能在它的控制下行走如常,仿佛依舊活著。莫夫人讓她丈夫滾出去的時候,他一反常態(tài)地還手推她。魏無羨原本以為,那是他正為兒子之死痛心,也是厭倦了妻子的蠻橫??涩F(xiàn)在想想,那根本不是一個剛剛失去兒子的父親應(yīng)有的模樣。那不是心灰的木然,而是死寂,死者的沉寂。第三個容器是阿童。第四個容器就是莫夫人。趁方才燈滅的那一陣混亂,鬼手便轉(zhuǎn)移到了她的身上。而莫夫人斃命之時,魏無羨手腕上的最后一道傷痕,也就消失了。藍家這幾名少年見符篆不管用,衣服卻管用,齊齊解了外衣甩出,罩住這只左手,層層疊疊仿佛一道厚重的白繭把它裹住。片刻之后,這團白衣“呼”的燃燒起來。綠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