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記憶中慘烈的叫聲與此刻耳朵聽到的叫聲重疊到了一起，瞧見謝薇跌跌撞撞地朝著自己奔來，哪怕摔倒了也要爬起來朝著自己繼續(xù)飛奔，慈航就這樣怔在原地，直至被謝薇撲了個(gè)滿懷。

    “你活著！你還活著！！”

    “太好了，你沒死，你沒死嗝——”

    謝薇哭得太厲害，連鼻涕都流了出來。那雙方才還像死魚一樣的眼睛里此刻透出了晶亮剔透的光，就是她這么一激動，人岔了氣，開始不停打嗝兒。

    謝薇漲紅了臉，她想閉嘴，但又怕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幻覺。她人生第一次期期艾艾，想問什么又怕自己一說話又打嗝兒。

    忿怒金剛杵股叉合攏，慈航手一松平和金剛杵就從他手中消失。

    慈航右手立掌，面無表情朝著謝薇略一點(diǎn)頭，以示招呼：“阿彌陀佛，施主，貧僧不是大郎?！?/br>
    “不是、嗝、大郎……？”

    謝薇愣了一愣，慢慢咀嚼著慈航的話。她面上的潮紅隨之褪色。

    “貧僧乃佛國須彌山慈航?！?/br>
    終究，慈航是慈航，大郎是大郎。慈航就是有大郎的記憶也不會變成大郎。

    慈航?jīng)]被心魔支配，更不可能會為區(qū)區(qū)大郎的記憶所染。

    第83章

    “……不是大郎？”

    謝薇充滿困惑的臉逐漸慘白了下來。她蹙著眉,略微歪著頭，好像很難理解慈航的話。

    她還在打嗝，身體小幅度的一抖一抖。眼眶里的殘淚因?yàn)檫@小幅度的抖動從眼角里流出,蜿蜒過鼻梁。

    “……”

    艱難地?fù)纹鹱约簝?nèi)里就是一灘碎絮的身體，謝薇顫抖著抬起自己的雙手。慈航只向后退了半步,謝薇試圖爬上慈航面龐的雙手便落了個(gè)空。

    謝薇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她的雙手脫力地垂到了身體兩側(cè)。

    眼前的人果真不是大郎……不是和尚。

    和尚破了相。他那一臉的疤痕深及頭骨,謝薇每次拂過那些痕跡，手指就像游走過鋒利的刀尖,每一下都會將心割出些血來。

    面前與和尚有著同一張臉孔的僧人面色嚴(yán)正，待她不假辭色。語氣語調(diào)與和尚全然不似，寶相莊嚴(yán),周身還透出金剛羅剎之威。

    若說她所知曉的和尚是深林秀木,格外靜謐安然。眼前的僧人便是云層之上的雷霆電火，冰山之下的靜水深流。

    她的生存本能警鈴大作，那聲音告訴她：離面前這人遠(yuǎn)些，哪怕長著同一張臉,這僧人也與和尚不一樣,他不會對你手下容情。你不可能在他身上找見死去的大郎。

    是的,大郎死了。……她親眼看著他被人殺死，她未能阻止大郎的死。

    ……佛母是對她說過還有人在等她,但佛母從未說過等她的那個(gè)人就是大郎。是她一廂情愿地存了妄念,這才認(rèn)錯(cuò)了人。

    “哈、嗝……”

    謝薇笑了，笑著還打了個(gè)嗝兒。

    她笑自己的愚蠢,她笑世上果然沒有奇跡,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笑還能擺出什么樣的表情。

    在謝薇的身后，鋪天蓋地的黑云與撕裂大地的驚雷活物般瘋狂涌動，擇人而噬。

    那是被謝薇沖頂至巔峰,渴望著突破的修為吸引而來的天災(zāi)。

    “雷劫——”

    慈航面色肅然，眉頭緊皺。

    根據(jù)神識感應(yīng)來看，謝薇的修為只有元嬰巔峰。而元嬰巔峰是不該，也不可能吸引來這樣浩大的雷劫的。

    “啊啊啊啊啊?。　?/br>
    “救命！救命?。　?/br>
    “不要??！我還不想死！”

    “師兄救我??！”

    “師妹——！！”

    無數(shù)正道修士哭叫著、掙扎著被狂風(fēng)卷走，被黑云吞沒。壓城而來的黑云中有電光形成的鉑金色蛟龍?jiān)谟诬f盤踞，那蛟龍很快生出一個(gè)頭，五只爪子。嘯叫著從云中伸出頭來。

    嗷嗷嗷——！?。?/br>
    咆哮撼天動地，無數(shù)修士連人帶法器都被卷入黑云之中再無聲息。更有不少修士剛被卷至電光蛟龍附近就化為一團(tuán)黑灰，渣子都不剩下。

    能凝化為活物，能吞噬人魂魄，這蛟龍分明是九天玄雷！

    二十年前慈航泄露天道引發(fā)了天劫，天劫之中奔雷化為七頭青蛟。那七頭青蛟看起來威武，比起這九天真龍來卻不過是蚯蚓見大蟒。

    若再讓這九天玄雷繼續(xù)凝化為真龍，便是出動仙云十三州上所有的龍族，并讓龍族現(xiàn)出真身只怕也扛不住真龍一擊。

    能引來九天玄雷還讓玄雷如此化形，這不僅是因?yàn)樘旌凳?，天道視天狐為逆天之物，更是因?yàn)橹x薇這只天狐即將同時(shí)突破好幾個(gè)大境界，天道感到了崩壞的威脅。

    慈航劍眉不展。

    若是普通雷劫，他完全能以佛光佛力強(qiáng)行驅(qū)散。他如今金身重塑，若是今日九天玄雷之下僅有他一人，他亦可用金身強(qiáng)行抵抗九天玄雷，并將九天玄雷慢慢吸收至收為己用。

    問題是這里除了他，還有幾千修士。他要想救下最多的性命，那殺死謝薇無疑是最快、最簡單的捷徑——事到如今，謝薇本人都無法停止自己大境界的躍升。

    殺念一起，慈航身上氣質(zhì)就是一變。

    ——上天有好生之德，為救數(shù)人、數(shù)十人、數(shù)百人、數(shù)千人，犧牲一條性命也是迫不得已。

    勸也是渡，殺也是渡。他終要渡盡天下蒼生。天狐不過先走一步。

    狂風(fēng)吹得身上各處為血所染的謝薇衣袂飄飄。她對上了慈航的視線，溫婉一笑。

    慈航的所思所想謝薇都明白，畢竟他想到的一切都是謝薇也想到了的東西。

    “大師，對不住?！?/br>
    “我阻止不了那玩意兒。……我的竅xue經(jīng)脈全都成了稀巴爛，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的識海也在擅自膨大……我想過不了多久，我就會理性全無了?！?/br>
    謝薇聽上清真人說過媚宗前輩梓月的事情，她很清楚自己現(xiàn)在還能保有意識不過是受到“大郎或許沒死”的這個(gè)刺-激，出現(xiàn)了近似回光返照的現(xiàn)象。

    實(shí)際上她已經(jīng)無力絞殺心魔，心魔直至此刻都在她耳邊呢喃著要她發(fā)瘋、要她殺人。

    謝薇不知道自己還能抵抗心魔到什么時(shí)候。反正就算她能持續(xù)抵抗心魔，等她這發(fā)酵面團(tuán)一樣不斷膨脹的識海脫離她的控制來個(gè)爆炸，她還是要發(fā)瘋。

    天雷、黑云、狂風(fēng)……所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不是謝薇想要它們出現(xiàn)它們才出現(xiàn)的。而且說實(shí)話，謝薇也不需要這些東西來為她壯大聲勢。

    她要報(bào)復(fù)，必然以自己的雙手、自己的力量去打敗仇敵。天雷也好黑云也罷，這些不分青紅皂白、有可能會傷到波牟提陀僧眾的玩意兒她可不稀罕。

    “大師——”

    雪花冰霜在謝薇手中凝成一把晶瑩剔透又冰寒刺骨的長劍，謝薇在慈航與正道修士們充滿戒備的眼神中手腕一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