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篤篤篤”梆子在靜夜中磕出一溜空響。

一頂軟轎在瑞王府的邊門停了一下，旋即消失在重門之中。

躲在巷尾陰影中的更夫喃喃自語：“又一個，已經(jīng)三十八個了。”

夜風(fēng)從瑞王府的深墻之內(nèi)吹來，帶著一縷縹縹緲緲、若有若無的幽香。

望著月下暗紅的高墻，老頭嘆了口氣：“妖孽啊!”

兩個月來，瑞王府鬧鬼的事已經(jīng)傳遍了京城上下，說是王府中的妖藤開花，所有小王爺沾過的女人無論是妻是妾，甚至是外面召來的妓女，都會在王爺身下吐血而亡。

對于這樣的傳說，人們多是當(dāng)作茶余飯后的閑話在嚼，然而老人知道這并非空xue來風(fēng)。

自三月來，他親眼看到王府的角門夜夜有坐了妓女的軟轎抬進(jìn)去，天明之前搬出的則是一具棺材!

奇異的花香令人膽寒，老頭緊了緊領(lǐng)口，蹣跚著向前走去，梆子的響聲漸漸消失在窄巷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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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br>
聽到小廝恭敬的輕喚，紀(jì)淩皺著眉睜開了眼。

“王爺，來了?！毙P說著，向外瞟了一眼：“在外面候著呢。”

紀(jì)淩從長榻上起身，兩個使女正要上前幫他束發(fā)整裝，卻被他冷冷地?fù)]開了，鮫綃燈下，描金盤云的長袍半敞著，端正容顏上看不到一絲的表情。

“帶進(jìn)來?！?/br>
得了紀(jì)淩的話，小廝退了出去，不一會兒便牽著一個人的手進(jìn)了屋。

紀(jì)淩離開錦榻，走到那人跟前，一言不發(fā)地打量著他，

紀(jì)淩不說話，下人自然更不敢吱聲，房間里靜到不自然，幾乎可以聽到仆人們緊張的呼吸聲。

紀(jì)淩面前立著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男子，他穿著一身布衣，身姿清瘦，雙眼無神，一望而知是個瞎子，但即便如此，也難掩從骨子里透出的豐神俊秀。

“好容貌。”紀(jì)淩贊了一聲，扣住了來人的下顎。

那人毫不慌亂，無神的雙眼轉(zhuǎn)向紀(jì)淩，倒叫紀(jì)淩驚了一驚。

“草民謝清漩見過王爺?！?/br>
紀(jì)淩放開謝清漩，坐回到錦榻上，恨恨地望著對方：“你怎么知道是我?”

“王爺承天而生，吐息斂氣不同尋常。我雖眼盲，心還不盲。”謝清漩說著，微微一笑。

“哦，”紀(jì)淩冷笑-聲：“你也知道我承天而生?我派人三番兩次去請你，你回絕得可夠狠。非要我讓人硬把你架到這兒來?嗯!你到底有沒拿我當(dāng)個王爺?還是我的家奴低下，搬不動你這尊大佛?”

“王爺說笑了。清漩是個廢人，問卜度日，王爺請我是我的榮耀。只是清漩自幼命蹇，凡事不敢逆天，我和王爺八字相克，不能供王爺驅(qū)使，還請王爺海涵。”

“笑話!”紀(jì)淩拍案而起。

“你人稱京城第一捉鬼師，叫你捉個鬼，廢話那么多。你我八字合不合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又不是要納你做男寵。”

謝清漩聽到這句話，臉色不由一僵。

紀(jì)淩看在眼里，著實解氣，有意捉弄他：“你倒真有幾分秀色，可惜太瘦，眼睛又是瞎的。我還真沒什么興致。唉，對了，你說我們克，是你克我，還是我克你?”

謝清漩正色道：“我跟王爺命相大沖，彼此相克，無法共事。凡事皆有緣法，捉鬼更要順天，此事恕難從命?！?/br>
紀(jì)淩歪在榻上靜靜審視著謝清漩，半晌忽地起身，抓住謝清漩的胳膊大步走出屋子，小廝待要上前，被他目光一橫，立時退回了屋中。

踏著一地霜花般的月色，紀(jì)淩拖著謝清漩一路疾行到后花園中。

雜沓的腳步聲驚飛了枝頭上鼾眠的鴉雀。

紫藤架下，謝清漩踉蹌著站穩(wěn)腳跟，長嘆一聲，他苦笑著問身旁的紀(jì)淩：“王爺是要我來看這樹紫藤?”

月光穿過累累藤花落在謝清漩的臉上，那肌膚竟顯出玉一般的透明。

“真是個妖人!”

紀(jì)淩攥緊了謝清漩的胳膊，把他拖到面前：“你怎么知道這里有藤花?”

“我可以說只是聞到了花香，但是，王爺，你是聰明人，我不想瞞你?！敝x清漩并不掙扎，坦然迎向紀(jì)淩，只可惜那雙漂亮的眼睛是空的：“你既帶我到這里想必也是明白，這場無妄之災(zāi)起自此樹。王爺有什么話，就請講吧!”

紀(jì)淩盯著謝清漩看了一會，放開了他，靠在藤樹上，遲疑著開了口：“這樹是我出生那年種下的。在我之前父王有過七個孩子，但沒一個活過周歲。

“我出生那年來了個道士，給了這棵樹苗，說樹活則人活，樹死則人夭，紫藤開花必有大難。二十年來，一直平平安安的，但今年這棵紫藤卻突然開花了?！?/br>
“我聽說了，與王爺有染的女子都會殞命。”

紀(jì)淩點了點頭，想起對方看不見，又加了聲：“是。你怎么看?”

謝清漩淡然一笑：“王爺，此樹與你命脈相連。我無計可施?！?/br>
“胡說!”紀(jì)淩眉頭糾結(jié)：“這樣下去，我紀(jì)家豈不是要絕后?”

“凡事天定，我若是王爺，便清心寡欲，節(jié)守一生?！?/br>
謝清漩剛剛說完，便覺得喉頭一窒，紀(jì)淩扣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到了紫藤樹上，藤蘿搖曳，花瓣如細(xì)雨紛紛而落。

“你知道這樹開花后死了多少人?”紀(jì)淩手使勁一擰，謝清漩本已潔白的面容幾乎失去了人色。

“四十二個女人，九個男人!”

紀(jì)淩冷笑：“這些男人都是巫師，他們雖然沒用，捉不到鬼，我也沒殺他們，不過只要到過這棵樹下的巫師，三天內(nèi)都會死。你是第十個!”說完紀(jì)淩忽地松手，任由謝清漩的身子沿著紫藤滑落。

好一會兒，謝清漩才喘過氣來，他摸索著紫藤掙扎著起身。

紀(jì)淩狠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卻不曾在那張臉上找到絲毫的畏怯。

“你還不肯作法?你不怕死嗎?”

謝清漩抬起臉來：“我沒有逆天，怕什么呢?倒是王爺，該消消戾氣?！?/br>
紀(jì)淩忽然笑了，語調(diào)溫柔，說出的話卻冷如冰刀。

“你還真是個瞎子。你也不看看自己在誰手里，說這種自以為是的蠢話。”他撫上謝清漩水紅色的薄唇。

“你不想逆天就沒事了嗎?跟我有染的女人都會死，那么男人呢?今天我倒要試試。”

謝清漩聞言變色，扭過頭去，

紀(jì)淩說這話，原本只是威脅，但指頭擦過他的唇，異常的溫潤柔膩，心中不由一蕩。抓起謝清漩的雙肩，紀(jì)淩細(xì)細(x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