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也是為難。二來，皇上……”她聲音漸漸低下去；“臣妾已然三十二歲，若是生產(chǎn)的時候有個萬一，貴妃陪伴在側(cè)，縱使清白也百口莫辯，皇額娘只怕會遷怒于她，臣妾自己若是命苦，何必連累她?！?/br>
    貴妃已經(jīng)為她這一胎盡力頗多，剩下的只有生產(chǎn)那日。那么是福是禍都是自己的命數(shù)，實在不必再牽連貴妃了。

    “胡說?！被噬铣庳?zé)的語氣里也帶著溫和與傷感。

    “皇后，不許說這樣的話。”

    他忍不住伸手輕輕的碰了碰皇后隆起的腹部。

    “你與孩子都要好好的。”

    皇上思量片刻，仍舊道：“朕還是將貴妃留下吧，讓她陪著朕坐在外頭也好。”若皇后真的生在那一日，太后沒法坐鎮(zhèn)當(dāng)場，他一定是會坐在長春宮外頭正殿坐鎮(zhèn)的。

    皇后見皇上堅決，只好點頭：“如此臣妾跟皇上也能彼此放心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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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聽說貴妃只陪著皇上在外坐著，也就沒有異議，只格外囑咐：“貴妃自己沒生產(chǎn)過，膽子又小，可不許她進(jìn)產(chǎn)房?！?/br>
    然后又捏著佛珠祈禱：“只盼著不要那么巧！哀家不親眼看著孫兒落地，怎么能放心啊?！?/br>
    當(dāng)信仰和嫡孫沖突的時候，太后都要糾結(jié)死了。但想想這個嫡孫正是來源于她的虔誠信仰，太后又堅定了一定要先伺候好佛祖的心思。

    然后又向著自己的信仰祈禱：別讓皇后這么巧生在佛誕日，更要保佑皇后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纳a(chǎn)。

    不知是不是太后娘娘的信仰力用完了。

    四月初八清晨，太后帶著六宮嬪妃前腳剛進(jìn)坤寧宮，后腳皇上那里就接到了皇后要生了的消息。

    因東西六宮間隔不近，高靜姝到的比皇上還晚，只見皇上的圣駕已經(jīng)停在了長春宮門外。

    剛走到庭院里，她就聽見皇上憤怒的高聲。

    “什么叫皇后要難產(chǎn)？什么叫你提前擬了法子但不能說？再不照實說，朕立刻治你一個欺君之罪！”

    高靜姝頓覺不好。

    要是太后在這里，是提前打過招呼，她老人家不會細(xì)問的。

    可皇上不同。他一聽皇后要難產(chǎn)，先就震怒，又聽孫大夫說什么‘有個辦法但皇后娘娘不讓草民說’，皇上當(dāng)即立起眉毛，催逼著問。

    高靜姝緊趕慢趕，進(jìn)門的一瞬間，孫大夫也已經(jīng)頂不住天子之威，吐露出來：“回，回稟皇上，皇后娘娘的胎兒過大，羊水又少，應(yīng)當(dāng)早點用刀做，做做切口讓孩子出來。否則恐有大險！”

    跪在皇上跟前，孫大夫連舌頭都打結(jié)。

    “放肆！”皇上大怒：“這才剛開始生產(chǎn)，你就敢咒皇后和朕的孩子！”

    皇上從未聽說過什么女人生孩子要動刀子的——倒是有一些宮內(nèi)陰私傳聞，說是地位低下的宮女懷了孕，若是難產(chǎn)，直接剖開腹部將孩子拿出來，保子去母。所以動刀子這事兒，對皇上來說就是要皇后的命。

    孫大夫一提，皇上登時勃然大怒。

    可憐孫大夫只是個平民百姓，對天子的畏懼根深蒂固，見到真龍的影子都要哆嗦半日，何況直面皇上的怒火，當(dāng)場軟在地上。

    高靜姝立刻過去跪了，阻止皇上命李玉將孫大夫拖出去砍了。

    “皇上，皇后娘娘知道此事！不信您隔著窗戶去問問！孫大夫是富察氏請來的圣手名醫(yī)，便是別的地方比不上夏院正，可生孩子方面，夏院正必然比不過孫大夫！”

    跪在一旁的夏院正裝死不敢吭聲。

    此時烏嬤嬤又奔出來：“孫大夫，您快來再看看皇后娘娘的……”當(dāng)著皇上，她立刻把后頭的羊水、開指等話咽了回去。

    時人覺得產(chǎn)房不潔，連女子生產(chǎn)時這些詞匯都羞于在人前提起，何況用心鉆研了。

    高靜姝趁機(jī)拉起孫大夫推給烏嬤嬤：“你快去?！?/br>
    奉命上前要拖走孫大夫的李玉，不敢從貴妃手里扒拉人，只能站在那里干瞪眼。

    皇上胸腔起伏，轉(zhuǎn)身在椅子上坐了：“貴妃，你過來，一點都不許隱瞞的告訴朕！”

    富察氏弄了個大夫進(jìn)來，皇上是知道的。

    可也不過當(dāng)孫大夫是個更有經(jīng)驗，稍懂醫(yī)理的接生婆，結(jié)果今日一進(jìn)門，居然聽到有人要在皇后身上動刀子！

    高靜姝起身來到皇上身邊，將她與孫大夫的對話，以及她送給孫大夫一套器具銀針之事都告訴了皇上。

    一個杯盞砸落在她腳邊。

    “貴妃！你糊涂！”

    高靜姝再次跪了。

    “千古未有之新法，居然敢用在皇后身上！此為其一！”皇上看著她：“其二，朕信你沒有惡意，可皇額娘信不信？天下人信不信？除了你自己和朕還有誰會信你——貴妃提供的刀具針線，在皇后生產(chǎn)時讓人動刀，若皇后有個萬一，皇額娘查起今日之事，朕保得住你嗎！”

    高靜姝抬頭道：“皇后娘娘會信！她親眼孫大夫用針在動物身上縫了皮膚，愈合的很好。她相信孫大夫，她親口說了，若有萬一，她愿意一試！”

    皇上眼中颶風(fēng)一樣的怒火絲毫未消：“這些接生嬤嬤都是宮里的老人，是從祖宗手里傳下來的法子，為我大清百代不易之法！難道竟比不上鄉(xiāng)野村婦！”

    高靜姝忍不住咬著自己舌頭才沒有說出：“什么百代不易，你們大清早亡了”這句話。憋得她險些要吐血。

    皇上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然后落在李玉身上：“將今日所有在長春宮內(nèi)伺候的人名都記下來，不許一人嚼舌頭——貴妃來此，只是陪伴朕坐候，并未發(fā)一言?；屎笞杂薪由鷭邒呓由?，跟宮外村婦無關(guān)！”

    高靜姝抬頭惶恐道：“皇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