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閃過，比他更快的，卻是江楓橋的劍。

霎時之間，只有一道匹練般的劍光，閃電一樣帶著江楓橋身形竄去，抬手一刺——從他原來所站的地方，到出劍之時的位置，相距有十余丈，可于他而言只像是瞬移一般。

速度太快，造成視覺上的殘留。

只道他一劍刺出去了，身后的殘影才消失干凈。

之時這一劍刺中黑影，卻也像是刺在虛空之中一樣，而后釘入樹干之中，無數(shù)樹葉被這一劍震落，沾了江楓橋滿身。

藏雪劍一半沒入樹干之中，江楓橋卻緩緩地將之拔了出來。

那黑影來得快，也去得快。

來無影去無蹤，修為定然在他之上。

此事有異，當(dāng)報與長老。

眼底銳光斂去，江楓橋平復(fù)了一下心境。之前那焦躁已經(jīng)去盡，然而一種更深的擔(dān)憂讓他緊抿了薄唇。

目光從那樹干上深深的劍痕上掠過，連自己都能感覺到的濃烈殺機(jī)——

江楓橋覺得，自己的修行可能出了一些問題。

第3章商百尺

寒山門掌門空弦上人閉關(guān)已經(jīng)有四年，上一次出關(guān)收了一名弟子，便是商百尺。如今江楓橋已經(jīng)在瓶頸期，引氣入體乃是修煉的第一層，而煉氣化神則在第二層。

整個門中，但凡達(dá)到煉氣化神境界的弟子，都有成為長老的資格。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境界，修士三個境界之中，每個境界的差距都特別大。

只差這一步，卻遲遲邁不出去。

江楓橋一宿沒睡，昨夜在林中見到黑影的事情也已經(jīng)告訴了負(fù)責(zé)山門守衛(wèi)的須道長老，他回來之后便一直在修煉之中。

只是因為是在瓶頸，所以怎修煉效果微乎其微。

身體像是一個已經(jīng)被裝滿的容器，里面的精氣擠在一起，已經(jīng)無法裝下更多。所謂引氣入體，到江楓橋現(xiàn)在這個境界門，便已經(jīng)到了極致。下面應(yīng)該做的，便是煉氣化神，將這靈氣化作更為精純的“神氣”。

容器的容量隨著修為的增長而增大，可畢竟有一個極限。在無法擴(kuò)大身體靈氣容量的時候，便該提升靈氣的質(zhì)量——量變與質(zhì)變的關(guān)系。

可江楓橋，恰恰卡在了這里。

眼看著時辰將近，江楓橋結(jié)束了自己的打坐，從蒲團(tuán)上起來，看了看自己這一間小屋子。

他這一間小屋子名為“齊玉堂”，前后左右都還有別的屋子，高低錯落，都在山后。

寒山門四年招收一次新弟子，一年對外門弟子進(jìn)行一次檢閱，若有到達(dá)引氣入體境界的，便被收入內(nèi)門之中，由長老或掌門收為座下弟子。

掌門空弦上人，二十年前接掌寒山門，共收了五人為徒，江楓橋便是第一個，也因為是掌門的弟子，所以也是整個寒山門的大師兄。

二師弟白凉在達(dá)到引氣入體中期之后便外出游歷，至今未歸；三師弟莫回，目前也是引氣入體中期，這兩天與江楓橋一同負(fù)責(zé)這招收新弟子之事；四師弟景藍(lán)乃是游手好閑的憊懶人物，雖然被師尊收入門下，卻喜歡跟門中女弟子廝混在一起，師尊多次教誨，他卻從來不聽；至于五師弟，便是師尊最新收入座下的弟子商百尺了。

想到商百尺，江楓橋皺了眉。

昨日他也去給莫回送藥，卻看到莫回手臂上的劍傷——

三師弟莫回是個好勝之人，難免起了戰(zhàn)意要與驚采絕艷的商百尺過過招，只是門中弟子切磋，何必下這樣的重手？

江楓橋琢磨著，要挑個時間，找商百尺出來談?wù)勅松?/br>
不過此刻，還是先去料理教新弟子規(guī)矩的事情。

整座寒山門的布局像是平放著的一枚銅錢，中間的方形乃是主體建筑，也就是含翠殿所在的聚落；而外層則分為東西南北四個小廣場，分別成為“東、西、南。北四場”。

此刻天色未明，江楓橋從自己住處出來，穿過南面廣場，便到了西面新弟子們待的初霽閣了。

約定的時間是卯時晨鐘敲響之后，此刻這初霽閣殿前臺階上還沒有一名弟子，月光照在臺階前，便給了江楓橋一種天階月色涼如水的通透之感。

抬首望月，墨黑天際，已經(jīng)漸漸地亮起來。

鐘聲敲響時，整個籠罩在夜色之中的寒山門，便星星點點地亮了起來。修修行之事極苦，不過多修行幾年習(xí)慣了就好。寒山門之弟子，每個人都有早睡早起的好習(xí)慣。

先天期的修士可以不眠不休，可睡眠是一種習(xí)慣。

他背著手，站在臺階上面，聽見初霽閣前前后后都起了聲音，嘈雜極了，便沒忍住笑了一下。

當(dāng)初他來山上的時候，也是這樣。

一個晚上睡不著，興奮極了，輾轉(zhuǎn)反側(cè)，等到困到極點才能昏昏睡去，結(jié)果一聽到鐘聲便一骨碌爬起來，生怕誤了時間。

當(dāng)時的他，便是如今的這些孩子。

一個個麻溜地從床上爬起來，收拾好便沖了出來。

十九個人陸陸續(xù)續(xù)出來，那戚淮也在這些人之中，不過——

興許是江楓橋?qū)λ年P(guān)注比別人多的原因，現(xiàn)在打量這戚淮一眼，便感覺出他跟旁人有一些區(qū)別。

大多數(shù)人都是有緊張又像是沒睡好的模樣，至少也是個睡眼惺忪，可戚淮……沒有黑眼圈，一雙眼睛里也沒有剛剛醒來時候的那種迷茫，經(jīng)過這一夜，他氣色似乎好了不少，不過那蒼白皮膚在深色衣料的襯托下，反而更加顯眼了。

在他看向?qū)Ψ降臅r候，對方也看向了他。

并沒有任何窺視被撞破的尷尬，江楓橋很自然地朝他一笑。

看眾人到得差不多，一點人數(shù)，正好十九。

他細(xì)細(xì)與他們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便帶著人去后面五味齋用飯。這一撥人之中，有個比較活潑的小胖子名為齊宣，路上一直纏著江楓橋問東問西。

都是一些很幼稚的問題，仙人都是能飛的嗎，以后他們也能飛嗎，仙人也需要吃飯早起早睡嗎……種種的問題。

江楓橋始終很耐心地回答，不料在齊宣小胖子問出第九十九個問題的時候，背后忽然有個聲音涼颼颼道：“問這么多，你是白癡嗎？”

那小胖子大怒，扭頭便看過去，說話的不是戚淮又是誰？

之間這病弱的少年，將那雙手一抱，像極了江楓橋抱劍時候的姿勢，那眼底倒不見有什么輕蔑的眼神，使得人以為他之前的話是在陳述事實。

“你，你，你，你——”

小胖子“你”了半天，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