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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正對著窗外。“外面的那位——”“有門不走,那就從窗戶進(jìn)來好了。”來人長劍在手,另手摘了斗笠隨手一扔,得公子羽一句:“你來了?!?/br>尤離背后發(fā)涼,被蕭四無在掌心一握,已聽燕南飛道:“好生熱鬧?!?/br>他毫不客套,也不疏離,不像是赴一場鴻門宴,目光從公子羽身上移到尤離身上,至少還能笑得出來。桌上金絲面冒著熱氣,壇子雞金黃一片,春卷正擺在藍(lán)錚手邊,牛柳,野菇,還有中間的砂鍋里,rou塊在湯中浸味。這是不是團(tuán)圓的情景?尤離很久未跟這么多人同坐一桌,香氣滿溢,溫度撩人,卻毫無食欲。公子羽道:“來的皆是客?!?/br>蕭四無一笑,飛刀旋在指間,看著窗外日光。“依蕭某看來,還要再搬張椅子——”多情宴君不見薔薇謝時復(fù)又起,纏刀所向便雙歸。君不見良辰好景無虛設(shè),蕭來熙去已無回。人生難得意盡歡,常有金樽空對月。白衣作雪,黑裳為夜,藍(lán)錚那一身的銀飾閃閃發(fā)亮。菜都快要涼了,公子羽正直直盯著案邊的木雕,是蕭四無執(zhí)刀的樣子,靈動如生,衣角折痕都畢現(xiàn),忽贊了一句——“刀法不錯。”他看著蕭四無,尤離卻接了話音道:“多謝夸獎?!?/br>沉重的氣氛里只有蕭四無臉上一直有笑,幾乎同時抬手去拍良景虛肩膀。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fù)醒。酒絕對是好酒,菜也是好菜,但沒有人動。無人能想象他們會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雖然并沒有人動筷。只要有一個人動手,這里就有一場大戰(zhàn)。公子羽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尤離,殺了藍(lán)錚,但殺傅紅雪就不能說有十成的把握,再若剩下的三人一起上——蕭四無也是其中一個,他從無明確立場,一切隨心所欲,那如果公子羽和傅紅雪打了起來,他該幫誰?他當(dāng)然不想幫傅紅雪,然此情此景,也絕不能幫公子羽。燕南飛依然抱著劍,劍身樸實(shí)無華,烏黑徹底,公子羽一直在觀察,看了又看,如久別重逢后的友人,目光溫和帶笑,最后道:“還是你的薔薇劍好看得多?!?/br>燕南飛輕嗤一聲,撫過劍鞘道:“我不這么認(rèn)為?!?/br>公子羽道:“也對,你的劍,自然是你喜歡就好。”蕭四無在和傅紅雪對望,仿佛下一刻就會有人掀桌出刀,傾覆滿室。只這次對視,突然多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同感。一點(diǎn)點(diǎn)而已。他們是這樣久的敵人,如方才蕭四無看了傅紅雪的背影就知他心情不好,如秦川那夜傅紅雪看了蕭四無一個表情就知他已陷進(jìn)那淌渾水里。敵人往往都是很了解你的人。卻永遠(yuǎn)也不能成為朋友。公子羽渾然不覺屋里氣氛沉重,依舊沖著燕南飛道:“你還活著?!?/br>燕南飛笑了,“這個當(dāng)然?!?/br>公子羽看向他身邊的黑衣刀客,語氣親和道:“而且,還活得很好?!?/br>他回頭看著藍(lán)錚,“你的盟友都在這里,不敬他們一杯——”蕭四無笑出聲來,“公子錯了,蕭某不是藍(lán)護(hù)法的盟友,而且依舊看他很不順眼?!?/br>公子羽道:“那你還救他?”尤離指間一緊,蕭四無已握上他手腕,一面回公子羽道:“公子又錯了,我只順道救了他而已。怪只怪藍(lán)護(hù)法太不安分,白費(fèi)蕭某心血。”他環(huán)顧幾人,除了他的宿敵,全是背叛了公子羽的人。公子羽毫不生氣,因他知這是命。然這樣的人都坐在一起,還能不能再都從這個屋子里出去?他忽然想定,若公子羽和傅紅雪打起來,雖然他萬分不情愿,但還是幫傅紅雪好了。公子羽已道:“你一向這么坦誠?!?/br>蕭四無道:“蕭某優(yōu)點(diǎn)不多,這也算一個。”他忽又笑起來,像是因什么喜事而忍不住,笑得輕松愉悅,看上去開心極了。公子羽未發(fā)問,只看他一眼,他就已回答,仿佛迫不及待。“公子不是說,我若聽見了,一定會很高興。說得對極了?!?/br>他微一側(cè)頭,耳語在良景虛耳邊。“良景虛是如何勾引蕭某的?”尤離手臂一顫,眸子立刻下落,嘴角的弧度驟然柔和起來,似是苦笑,臉上又開始發(fā)燙。他想,他口中的情話還是太少了,否則為何蕭四無如此高興。因一句話高興成這樣,他二人又有何分別。藍(lán)錚把一切收入眼底,終忍不住道:“師弟——”公子羽道:“你的師弟也還活著,實(shí)乃喜事?!?/br>藍(lán)錚道:“師弟,聽說你忘了很多事情……”蕭四無瞳孔一縮,正和怡然倒酒的公子羽相視,眼鋒拼撞,怒意乍起之外,傅紅雪一把按住已握緊劍柄的燕南飛。尤離閉眼不過一瞬,澄凈的眸子一睜,直視斜對面的師兄。“該記得的我都記得,該忘掉的我都已忘了,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福氣,師兄不替我高興?”燕南飛不動聲色地松了手,蕭四無已道:“公子——”公子羽轉(zhuǎn)頭,“何事——”蕭四無從他面前拿過酒壺斟滿一杯,“蕭某敬你一杯?!?/br>“這頓飯強(qiáng)差人意,但有些事卻讓人心悅極了?!?/br>公子羽道:“你是這么容易就能高興的人?!?/br>語氣是鄙夷的,平淡的陳述句,像看到不成器的晚輩,立刻驅(qū)散蕭四無原本的好心情,不過一瞬,笑容還是回到他臉上,“想必你從來都很難得高興,活得如此寡淡,可惜可惜?!?/br>公子羽猶未止話,轉(zhuǎn)而向燕南飛道:“你說你要把人生過得絢爛,即便早早隕落,如今——”他或有幾分好奇,一心求劍的人折了心劍獻(xiàn)于黑刀,追求的人生絢爛短暫如煙火,卻甘于活在陰影里隱沒于世。燕南飛道:“如今依舊很絢爛,你不會明白的?!?/br>他語氣輕快,頗有炫耀的意味,直視公子羽,看得卻是余光里的黑刀,從踏進(jìn)這個屋子他就毫無膽怯,薔薇劍已沒有了,孤燕卻早就成雙。尤離低著頭藏笑,緊迫感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沖著藍(lán)錚道:“師兄,別再提我忘了什么,總之我現(xiàn)在很高興?!?/br>他挑眉,“因公子羽永遠(yuǎn)不知這種高興,良某就更高興。”一語盡情。雖千萬人,吾往矣。(注1)他如此有恃無恐,我眾敵寡,同盟皆在,即便真的打起來又有何所謂?公子羽腦海里晃過燕云時的良景虛,輕笑道:“有趣。”窗外辰光漸過,暑氣又冒起來,好在巴山樹影竹林相掩,只把夏日的微光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