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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病體走了很久,秋棠也在后面跟了很久。天色漸漸變暗,顧安寧體力也有些跟不上了。即便他身體虛弱,又沒有武功,也能感覺到秋棠的存在。若是放在以往,顧安寧會感動秋棠的關(guān)心,只是今日他一點都不想表現(xiàn)得軟弱來。梁家滅門,花滿樓遭遇的災(zāi)禍、平南王的死、葉孤城謀反、幽靈山莊的動亂、以及……父母的死,還有未來可能會發(fā)生的種種一切,都與他有說不清的牽扯。要是下一次陸小鳳再來問一句,“這些事情跟你有關(guān)嗎?”,顧安寧無法保證自己會給出什么樣的答案。顧安寧怕自己變得面目全非,更怕傷害身邊親近的人,就像當(dāng)初傷害父母那般。隨著天黑,一些白日里不敢出現(xiàn)的東西也開始活動。若是放在往日,顧安寧肯定會覺得害怕。只是今天的他似乎一下子長大了,心中沒有任何波動,像是沒有看到似的目不斜視。他走到一棵粗壯的大樹旁邊,停下來借著樹干站穩(wěn)。“二公子,天色不早,請回去吧。”秋棠出現(xiàn)在顧安寧的視線中,恭敬地俯身,依舊是熟悉的語氣,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奴婢很擔(dān)心您,而且要是讓大公子知道了,肯定會擔(dān)心的?!?/br>她武功不弱,腰間軟劍早已小成,就連梁小姐那只厲鬼都畏懼。這樣一個人,卻獨獨對虛弱到幾乎站不穩(wěn)的顧安寧毫無辦法。顧安寧這次沒有被秋棠勸動,他一手扶著樹干,額角布滿了薄汗,呼吸也有些不穩(wěn),眼神卻是冷的。“別跟我提他!我不想見到他!”顧安寧冷冷道。“二公子!”秋棠驚異抬頭,與顧安寧對視。她實在沒想到顧安寧會說出這句話。秋棠定了定神,好言勸慰,“二公子要是心里覺得不舒服,盡管把氣撒在奴婢身上,或者等大公子回來之后與他言明,大公子定不會舍得讓二公子受了委屈。請公子愛惜身體,跟奴婢回去吧!”顧安寧皺了皺眉,秋棠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又或許是,她不愿承認(rèn)。既然如此,只能由他把話挑明白。“聽不明白嗎?我說,我一點都不想見到他!”顧安寧咳了兩聲,突然吐出一口血,“你也不要再跟著我!”秋棠像上前,被顧安寧冷厲的眼神制止住。她束手無策,不敢再刺激顧安寧,垂下頭咬了咬嘴唇,沒有露出軟弱的神色。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下嘴角,沒有力氣擺出太多表情,語速很慢,聲音不大,每個字卻都講的清清楚楚,“實話說了吧,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br>他看著秋棠的表情,嗤笑一聲,“很奇怪我為什么要這么做?”“秋棠只是顧家莊的奴才,二公子的事情,秋棠不便過問。奴婢只想請您回府休息?!痹掚m這么說,秋棠的表情卻不是這樣的。“人鬼殊途,料你也弄不明白?!鳖櫚矊幾灶欁缘亟又抡f,“別再跟著我了,看在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還不想把手段用在你身上?!?/br>秋棠堅定地站在原地,沉默不語。顧安寧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前走,他微微側(cè)臉,對旁邊的游魂道,“幫個忙吧。”白衣婢子跟緊緊跟隨在病弱主人身后,忽然感到雙目一涼,眼前人便不見了。秋棠望著空蕩蕩的山林,終于慌了神,她料定顧安寧還沒有走遠(yuǎn),大聲道,“無論您做了什么,大公子都不會在乎的,您何必如此?請您不要再鬧了,跟我回家,好嗎?”正是因為身邊人的包容,所以他才不敢在明知自己會帶來危險時留下啊……“多謝了。”拉開與秋棠的距離之后,顧安寧心中的一口氣散了,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順著樹慢慢坐下來,問身邊的游魂,“你怎么不去投胎?”游魂道,“過了今日,我便能去地府報道了?!?/br>顧安寧虛弱道,“你在等我?”游魂道,“對?!?/br>“你說,這世上真的有命運(yùn)嗎?”顧安寧喃喃開口,也沒指望游魂回答。走了這么長路,連視物都變得模糊。顧安寧覺得此時的自己狼狽極了,他甚至有些后悔……若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做任務(wù)該有多好?他依舊剩余一年的壽命,沒有現(xiàn)在用不到的真元,也不會傷害其他人。就算任務(wù)失敗,不過是身上小小的難受幾日,他會有父母、有兄長、有朋友、有秋棠,他還會是顧家莊最受寵的小公子,不必因為畏懼躲到荒郊野外,就算是死,都能坦坦蕩蕩。“我不想再做任務(wù)了?!鳖櫚矊庨]著眼睛,低聲道,“系統(tǒng),我不做任務(wù)了。”明明閉著眼,顧安寧卻感覺到有金色的光在黑暗中閃了閃。他的意識以及模糊,等他凝神去看,又好像什么都沒有。他覺得身上很輕,這種感覺與任務(wù)中離開身體之后很相似,但是顧安寧又很清楚,他依舊在身體里,閉著眼睛躺在樹下,因為他什么都看不到,如果離開身體,可以看到月光籠罩下的影影綽綽。他一絲力氣都沒有,也沒有太多精力去思考其他。如果能死掉就好了,讓所有的一切都在今日結(jié)束。心里這么想著,顧安寧卻沒有感到輕松,淚水自他眼角流下,很快變得干涸。若是有力氣打開系統(tǒng)面板,顧安寧便會看到這一年來辛辛苦苦存的真元在快速流逝,連同他的力氣與生機(jī)一起。只是現(xiàn)在顧安寧腦中一片混沌,他覺得這天晚上冷的可怕,努力睜開眼睛,看到的依舊是一片黑暗。顧安寧道,“鬼兄,你還在嗎?”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能虛弱到這種地步,發(fā)出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清楚。“你……能不能把我、帶到遠(yuǎn)一點的地方……我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他斷斷續(xù)續(xù)道。游魂一直沒有回應(yīng),耳邊也沒有其他聲響。這句話耗費(fèi)了顧安寧所有的精力,說完之后,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顧及其他。他躺在堅硬的土地上,呢喃道,“好冷啊……”他喉嚨發(fā)干,忍不住咳嗽起來。分明沒有多少力氣,口中卻依舊變得腥甜,溫?zé)岬难喉樦旖橇魈实讲鳖i,一部分染紅了衣服,另一部分滲入了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