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拖延，趁著夜色和尤文登上了小船。那天晚上天空中的月亮微微泛紅，預(yù)示著次日將有大雨降臨。

海怪家和水母家的旗幟在夜空中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尤文和克魯面朝不同的方向，直到兩家旗幟再也看不見了，才收回了目光。

尤文站在甲板邊緣，低頭握住右邊的彎刀。她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心事重重。

她掌握著配方的地址，而這地址一直如石頭一樣壓在心間。三年了，她仍然沒法理解兄長當(dāng)初對巴羅的忠誠。但現(xiàn)在她找到了另外的方式安慰自己——兄長選擇了他的信仰，那自己也可以選擇信仰兄長。

在月戟堡的日子是殘酷的，她對希爾娜撒了謊。她出了任務(wù)，劫了船，殺了人，還做了一些之前完全想不到的事。

她也是進入月戟堡才了解，原來很多應(yīng)該正規(guī)軍出的任務(wù)，卻摻雜不少她們這類服役的小兵在其中。原因很簡單，一旦出現(xiàn)了任務(wù)失敗的情況，管理者就會把責(zé)任全部推到這類非正式士兵的身上。

她理解這是為了保護月戟堡和火石堡名譽而不得不為之的做法，只是身處那樣的環(huán)境中，確實需要信仰點什么，否則真的度日如年。

她之所以能夠成為佼佼者，或許也是憑借著要出來把兄長遺愿完成的執(zhí)著。

信念不是一成不變的，當(dāng)完成了她牽掛三年的使命之后，她將把信仰轉(zhuǎn)到希爾娜身上。只有這樣，她才能找準(zhǔn)自己今后的地位，也才知道如何好好地過下去。

站在她身邊的克魯，卻想著另外的事情。

克魯覺得，水母家是需要團結(jié)的。

高文明年將參加二審，九人議會的投票也將占據(jù)很大的比重。海龜、海鰻的支持自然不在話下，但水母始終是搖擺不定的，或者說她們有著特立獨行的一套觀念。

在關(guān)于畜生的判決中，水母就堅定不移地投了死刑票。

說到底她們也沒什么可顧忌的，水母和海龜掌握著裂巖群島的兵權(quán)，對于生活狀態(tài)比較原始的裂巖群島來說，握住兵權(quán)就相當(dāng)于握住了群島的命脈。而表面上看，現(xiàn)在海龜家又略遜水母一籌。

所以克魯必須建立彼此的友誼，即便此刻離島是十分冒險的行為，他也必須身先士卒，讓尤文感受到自己的誠意。

何況，說不定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能見到活著的杰蘭特。

不過，事情卻和他倆想的不一樣。當(dāng)經(jīng)歷了幾天的航行，終于踏上陸巫的土地時，他們立即被眼前繚亂繁復(fù)的景象鎮(zhèn)住了。

海城島是裂巖群島人口密度最大的島嶼，但就算如此，對于他們登陸的陸巫領(lǐng)地來說還是小巫見大巫。

克魯只有在大祭奠或大宴會上見過那么多的人，他們來來往往，摩肩接踵。街道上的車輛和人群川流不息，熙熙攘攘。

配方的地址在隔壁的城鎮(zhèn)，抵岸的時候卻天色已晚。他倆得先就近找個地方住下，第二天再趕早往隔壁城鎮(zhèn)去。說到底他們對陸巫不甚了解，誰也不敢冒險大晚上行動。

克魯讀過一些陸巫的歷史，并在上岸的一刻就對自己施了通語咒。他看得懂那些招牌的文字，也非常謹(jǐn)慎地早早把金幣上的紋路磨掉，讓它們只是普通的碎金。

他們沒有陸巫的通用貨幣，所以只能用金子代替。而碰了幾次壁后，也終于有一家旅館愿意通融，勉強收下碎金，讓他們小住一晚。

房子只有一間，按照老板的說法情侶要一間就夠了。現(xiàn)在炎虎家開奴隸販賣會，本來客房就很緊張。

克魯本想問什么是奴隸販賣會，但尤文趕緊杵了他一下，拿了鑰匙就往樓梯上走。

“不要多問，否則別人會發(fā)現(xiàn)你是海民?！?/br>
進到房間后，尤文對克魯說，“海民對陸巫來說不但是異種，還是他們要捕捉的稀有動物?！?/br>
“動物？”克魯對這個回答非常疑惑，也有一點點不舒服。雖然混有古海獸血統(tǒng)，可是他從來沒有、也從未被人當(dāng)成動物看待。

但回頭想想上岸之前尤文特別交代克魯一定要變出人腿，并自己也喝下一種能讓皮膚呈現(xiàn)正常色彩的藥劑，克魯也稍微理解了一些。

陸巫是發(fā)達的，人數(shù)眾多的，而稀少鮮有，且不會使用魔杖的海民他們在陸巫的眼中定然是低等物種，是可以和動物一樣關(guān)在籠子里觀賞與把玩的東西。

克魯回憶起特里斯坦和加雷斯，回憶起那些混血怪物，再回味著老板說的奴隸販賣會，不得不猜測陸巫之間的階級區(qū)別比海民更鮮明。

克魯把床鋪收拾好了，又打開了窗戶。

屋子里灰塵的味道慢慢散掉，繁榮的街景再一次映入眼簾。

與陸巫的世界對比，海民的世界是無色的。他們除了家族的徽章和旗幟外，基本都是灰色的厚墻與堡壘。而身上的袍子不是褐色，就是深淺不一的藍(lán)。

陸巫的世界則是彩色的，無論是房屋還是穿在人身上的衣服，各式各樣，應(yīng)有盡有?；蛟S也正因如此，只要去過一次陸巫的世界，杰蘭特便心心念念，總計劃著再往外跑。

在這樣一個繽紛的世界里，即便藏著海民童話中描繪的吃人的怪物，似乎也無法抹消它的吸引力。

克魯抬眼往遠(yuǎn)處看，在街道的岔路口，有幾個人已經(jīng)搭起了擂臺。擂臺上有一個巨大的lun盤，lun盤旁邊用鐵鏈拴著好幾個蓬頭垢面、全身赤l(xiāng)uo的男人。

那些人被鞭子抽打著，鐵鏈碰撞，發(fā)出一記又一記刺耳的聲響。但奇怪的是他們從始至終沒有發(fā)出聲音，仿佛根本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那就是……奴隸販賣會嗎？”克魯喃喃地道。

尤文聽罷，也從床上站起來一并朝窗外看。

而后輕輕地笑了，點了點頭。

“大概是吧，”尤文說，說著又離開了窗邊，隨后不知何意地補了一句——“對陸巫這種存在，即便我們不去捕殺他們，他們也比我們更懂得自相殘殺。”

TBC

第102章（54）無緣的交錯（下）

克魯絕對不會知道，在他與杰蘭特真正再見面之前，就已經(jīng)無比地接近過對方。

海民到陸巫土地只有一個碼頭，而杰蘭特自從來到這個城鎮(zhèn)就被困在了賭場里。他被迫為賭場里的人謀財，但當(dāng)然，他不會甘于現(xiàn)狀。

此刻他正在賭場廚房的后門里，戴上了兜帽，沒入一條小巷子中。

他的左邊口袋里有好幾瓶稀釋了的海蛇毒，其中還加了他自己調(diào)制的酒釀。這種東西不僅僅在賭場賣得好，在妓院也頗受歡迎。

他轉(zhuǎn)入一個黑暗的角落，來到一扇破破爛爛的小門前。他很有節(jié)奏地敲了四下，門打開了一條縫。不過上面仍然有鏈條拴著，證明里面的人只想要貨，不想見人。

杰蘭特把裝著藥瓶的口袋稍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