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地環(huán)著他，裹在同一張被子里。

其實這在裂巖群島是允許的，也不會引來別人的議論。只是高文卻始終覺著克魯年紀(jì)太小，這么近的距離也讓他有些尷尬。

但似乎克魯不尷尬，他就貼著高文的胸口，也不管那睡衣松松垮垮，一躺下幾乎把高文整個胸口都露了出來。

此刻高文的酒勁已經(jīng)醒得差不多了，睜著眼睛越過克魯?shù)哪X袋，看著床鋪對面的窗廊。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光又清又冷，被窗廊切割成一塊規(guī)整的四方形，平坦地鋪在桌面和床邊的地上。

克魯也沒有睡著，他走這一趟目的就不是為了睡覺。高文的心跳一記一記有力地傳遞到他的身上，而自己則周身冰涼。

在追問了好一會怕什么又為什么害怕，克魯卻都沒有回答后，高文也不再問了。他輕輕地捋著克魯?shù)念^發(fā)，把那因奔跑而弄亂的發(fā)絲梳理順暢。

緩過勁來后，克魯終于把觸手松了一些，微微抬起頭看向高文，開口了，“你是不是會把我廢掉？”

聽到這話，高文呆了一下，反問——“廢掉……廢掉什么？”

“廢掉輔助?！笨唆攬A圓的眼睛瞪著高文，手指扯了扯高文的睡衣，“艾琳娜說你會把我廢掉?！?/br>
“我——”高文剛想反駁，忽然聽到了這個名字，不禁有些奇怪的想法涌上心頭，追問——“你說你jiejie艾琳娜？”

“她不是我jiejie，她……她是分家的?！笨唆斦f，努力為艾琳娜減點分?jǐn)?shù)。

高文笑了，笑著摸了摸克魯?shù)哪X袋，道——“她和你開玩笑呢?！?/br>
高文是真的以為艾琳娜在開玩笑，而這玩笑卻讓克魯當(dāng)了真。于是克魯急匆匆地跑來求證，就像一個孩子追問著父母是不是真的有怪獸會把他吃掉一樣。

可是克魯卻很認(rèn)真，他又扯了扯高文的睡衣。

他要讓高文認(rèn)真起來，并且意識到真正的輔助受到了威脅和恐嚇——“這不是玩笑，艾琳娜說你不喜歡我，所以你會把我廢掉，然后……然后把她立成輔助?！?/br>
這話一出，高文更是一頭霧水，他還以為是自己沒聽清楚——“你說把誰立輔助？”

“艾琳娜說你會讓她代替我……”克魯撒了一個小小的謊，他咬住了牙關(guān)，皺起了眉頭。他把目光垂下一會，似乎在堅定著某種信念，等到再次抬起頭來時，他認(rèn)為他該撒一個更大的謊——

“艾琳娜說你……你其實很討厭我。你……你和他們一樣厭惡我，恨不得、恨不得我死掉，你就不用廢黜了……”

高文啞然。

他看到了克魯眼眶里的淚水，而他相信這不是簡單的玩笑能造成的效果。他和艾琳娜完全不熟悉，只是今天晚上偶然碰見而已。薩魯也不住地為克魯沒能到場而道歉，還在為克魯找了各種各樣開脫的理由。

其實高文并不需要這些理由，沒來就沒來了，克魯年紀(jì)小有他的特權(quán)，高文也不會真正記恨。

于是他解釋——“我當(dāng)然不會因為你今晚沒有到場就做出這么重要的決定，克魯，既然我已經(jīng)——”

“不是我故意不到場的，也不是我故意不辭而別，是……是我哥哥把我關(guān)在家里，他、他不讓我去?！笨唆敍]等高文說完，便急匆匆地?fù)屧挕?/br>
他必須要讓高文看到這一切都不是他的責(zé)任，而所有的責(zé)任另有來源。

“為什么？”高文開始認(rèn)真了，但也滿是不解。

克魯沒有立即回答，他望著高文的眼睛片刻，又重新用觸手抓住對方的后背，把腦袋抵在高文的胸口。

“……大概是讓艾琳娜有機會與你接觸吧?！笨唆斝÷暤?、悶悶地說。

說完，他也被自己出口的話嚇了一跳。

他沒有想過這就是他的真實想法，甚至沒有意識到他這是在告密和栽贓?？伤娴母婷芎驮在E了嗎？似乎又沒有。

他只是讓當(dāng)事人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罷了，而當(dāng)事人將有自己的判斷。

高文明白了，他捋著克魯頭發(fā)的手停了一瞬，而后捧起克魯?shù)哪?，讓他看著自己?/br>
“艾琳娜說的不是真的，”高文的臉色變得嚴(yán)肅起來，“我不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但是克魯，我絕對不會廢棄你。”

“可是艾琳娜這么說，雷爾也這么說——”

“我不管別人對你說什么，我知道很多人對我立你表示不解，”高文輕輕地皺起眉頭，淺淺地嘆了一口氣，“我很年輕，我也不確定這是不是最好的決定。我只知道，這是我作出決定后，必須承擔(dān)的責(zé)任?！?/br>
克魯?shù)男∪^緊了緊，他的目光晃動了一下，又回到高文臉上，“你……你保證不會廢棄我……嗎？”

“我保證，”高文非?？隙ǖ氐?，“現(xiàn)在我只能當(dāng)著你的面，向海神利維坦及其主人起誓。但等到你畢業(yè)的那一天，我會在你的家族和我的家族面前，重復(fù)這個誓言?！?/br>
說完，他掀開克魯額頭的頭發(fā)，在眉心間，落下了第一個主人對輔助的吻。

“相信我，克魯。”年輕的高文說。

“你沒什么好害怕的?！蹦贻p的高文又說。

克魯點了點頭，沒有繼續(xù)追究。

雖然高文很年輕，但克魯卻知道，這話值得相信。

是的，正如雷爾所言，克魯沒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愚笨。他用本能就能看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可因為被壓抑、被否認(rèn)、被嫌棄久了，他被巨大的自欺欺人的情緒蒙蔽了眼睛。

他是年輕的，他的一切觀念都沒有穩(wěn)固到不可撼動的地步。所以當(dāng)所有人都告訴他，他一無是處時，他也會自我懷疑，自我否決。

可到了現(xiàn)在，自我已經(jīng)不存在了。那些壓迫太過強大，以至于連同他自欺的能力也一并湮沒。

而在此之后，剩下的便只有本能了，只有他以為沒有經(jīng)過大腦，實際上卻已在大腦成型的自我防御和保護機制。

墨汁在他大腦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就噴射了出去，卻為他擋住了敵人的追擊。

此刻他正望著那一片漆黑的墨域，他難以相信那是他能做到的事，但莫名地，竟又有一絲小小的聲音在他耳邊說——他還可以做得更好。

TBC

第45章（27）走岔的方向

“所以……你說你很喜歡她？”雷爾問。

“我能回答不喜歡嗎？當(dāng)她問——‘你覺得我怎么樣，你覺得我漂亮嗎，你喜歡我嗎？’你認(rèn)為我可以給一個女孩否定的回答？”高文反問。

“然后……你親吻她了？”雷爾再問。

“我沒有……不，我應(yīng)該說，我沒有主動親吻她。是她親了我，我……我總不能把她推開吧？”高文繼續(xù)申辯，他腦子有點亂，眼神也有點閃躲。

“那她提了關(guān)于輔助的事？”雷爾接著問。

“她說了一下